第69章牢笼“将军!瑞宁撤兵了!”……
朔风卷起黄沙,白色骏马刚跃上土丘,鬃毛便被扑面而来的腥风掀得凌乱。方以岚猛地勒紧缰绳,官道蜿蜒如垂死的巨蟒,数不清的流民正沿着它的脊背蠕动。
白发老妪背着竹篓踉跄前行,跛脚汉子拖着板车,车辕在碎石路上刮出刺耳声响,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正蜷缩在班车上,惊慌地打量着四周。
不远处,一位母亲跪在地上,用树枝在硬土上挖着浅浅的坑,将怀中婴儿的尸体放入。路边横七竖八躺着尸体,野狗正撕扯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造孽啊。。。”王参将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流民群,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长叹一口气。
方以岚勒住略显躁动的皎月,琥珀色瞳孔正映着黑压压的流民群。她喉结微动:"我们还有能分出来的粮食吗?"
庄谷摇摇头:“真没有了,如今便是我们自己,也只够一月的粮草。”
“将军,东边山道或许能绕开这些流民。再耽搁下去,恐怕。。。"林副将策马贴近半步,压低声音问道。
方以岚垂眼没有应声。
流民们听到了白马的嘶叫声,木然擡头,浑浊的眼珠映着正午毒日,像无数蒙尘的琉璃。
"西北军!那是西北军的军旗!"流民中突然炸开嘶哑的嚎叫。
瘸腿老汉突然扑跪在地,额头撞在碎石上迸出血花,“将军,发发慈悲。。。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是啊,是啊。。。”
士兵们有些紧张的望向方以岚。
方以岚紧咬下唇,并未理会衆人的哀求。她突然挥动马鞭,清脆的破空声在这片嘈杂中格外响亮,截断了流民的哀求。
“全军继续向北!”
她一夹马腹,皎月嘶鸣一声,率先朝着北方奔去,士兵们如蒙大赦般收紧队形,却把头盔压得低低的,不敢与身侧的流民对视。
那些流民眼见方以岚不顾他们死活,言语开始变得激烈而疯狂。有人抓起石块,砸骂道:“我们纳的粮都喂了你们这群白眼狼!”
石块砸在粮车上,更多沙哑的咒骂如毒蛇般缠上来:"去年征粮说保境安民,如今倒要看我们活活饿死!"
“你们怎麽如此狠心!我们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说着说着他们开始激动起来,流民群突然沸腾如滚油滴水。枯瘦如爪的手掌扒住粮袋,有个老妇人直接用牙撕开麻绳,"抢啊!"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嚎了一嗓子,刹那间,二十几个身影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朝着队尾的粮车疯狂扑去。
士兵们见状,急忙将长矛尖端对准流民,可眼中却满是犹豫,毕竟他们面对的是饥饿绝望的百姓,实在不敢轻易伤人。
最先抢到粮袋的流民,被更多涌上前来的躯体淹没,在混乱中挣扎呼喊。一个赤脚少年好不容易从泥地里捧起一把米粒,还没来得及转身退出去,後颈便突然被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死死掐住,紧接着被用力往後一扯。
“我的!”蓬头垢面的男人,满脸狰狞,猛地一脚将少年踹翻在地,少年重重摔倒在泥水中,手中的米粒洒落一地。
“都停下!”庄谷心急如焚,纵马向前,扯着嗓子高声喊道,然而在这混乱喧嚣的场面中,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无人理会。
眼见局势失控,银甲阵列骤然向前压去,寒光闪闪的枪尖无情地刺破了最先扑来的流民手臂。受伤的流民发出痛苦的惨叫,人群如同退潮般往後缩了一下。
可後方的饥民却依旧在疯狂地推搡着,又将前面的人往前涌去。
目睹这混乱的场景,方以岚神色凝重,只能下令道:“绕东南古道!”
战马扬蹄,受惊的流民终于裂开条缝隙,行军顺着裂缝快速驶离。
七日的行程硬生生拖成十日,方以岚骑在马上,目光远眺,宁邱城堞终于浮现在眼前。
铁索绞动,城门开。
重甲撞在石阶上,桓英单膝跪地,他满脸写满了羞愧,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末将无能!未能将更多城池牢牢守住,实在是愧对于您的信任与重托!”
方以岚下马,托起他的肘弯:“宁邱还在,就是大功。起来说话,快些起来说话,若将士们瞧见主将这般跪着,成何体统。”
桓英擦了擦眼泪,起身引着衆人穿过箭楼,沿途守军拄着长枪行礼,虽面容疲惫,却仍有秩序。
“贺州,康饶,凉州这几处又被西翎占了回去,也多亏宁邱的城防特殊,这才死守了下来。至于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