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飞站在南栖城墙上,冷声吩咐道:“不可追,他们在调虎离山,逼我们出兵,一定有诈。”
这样的猫鼠游戏持续七日,南栖守军连方以岚的人影都没摸着。
瑞宁军帐里却每夜烛火通明,手下送来战损文书,何平飞盯着"折损七百六十三人"的墨字,眼中布满血丝。
像这样的帖子还有五六本,皆是西南边境附近送来的战报。
何平飞盯着沙盘上插满的小红旗,如今每个红点都咬着他一块血肉,突然挥刀劈碎案几,沙盘轰然倾翻:“方以岚!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
第八日暴雨倾盆,绛色身影如约而至地又到了南栖城墙下。
何平飞盔甲都没系好就冲上城墙,手下问道:“将军,这次追不追?”
何平飞对着城墙砸下一拳,说道:“方以岚这小贼,屡次挑衅,如此嚣张!点齐兵马,随我出城,定要将她拿下!”
城门刚敞开半尺,方以岚带着凛雀骑立刻调转马头往山里撤。
一万轻骑卷着尘土冲出南栖西门,紧跟其後。
马蹄声碎,何平飞铁青着脸策马冲在最前头,快马加鞭想要赶上前头的人,可那抹红影却像山雀般灵巧,总在即将进入射程时拐进岔道。
皎月很快就带着方以岚隐进山林之中,枝叶迅速合拢,将凛雀骑的身影遮蔽得严严实实。
方以岚回头看向身後山路上扬起的尘土,唇角勾起:"该给何将军送见面礼了。”
何平飞分明看见红影在前边山路上一闪而过,可等他们冲进深山时,山林间弥漫着雨雾,什麽也看不清。
“分兵追!”何平飞从牙缝里挤出冷笑,战刀用力一挥,劈开眼前碍事的枯枝,“一队随我往前,二队往东,三队堵西面隘口!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方以岚早已将皎月安置在事先准备好的暗角处,给它铺上草被。踩着岩壁凸石几个腾挪跃上山顶,指尖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趴伏在山顶的士兵同时拉动藤蔓,碗口粗的碎石裹着泥浆轰然滚落。埋伏多时的凛雀骑从各个隘口涌出,专挑落单的士兵下手。
何平飞扯带着亲卫队冲进峡谷中,就听见头顶传来碎石滚动声。战马受惊,前蹄高高扬起,人仰马翻,整个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士兵们躲避不及,被滚落的巨石砸中,或死或伤,惨叫声不绝于耳。
“赶紧往前冲!”何平飞心急如焚道。
脚下看似寻常的树叶堆里,突然弹出一根绊马索,队伍前边的骑兵猝不及防,连人带马重重地栽进湿滑的泥地里,溅起大片泥浆。
“将军!左翼又折了数百人!”副将脸上糊着泥浆,铠甲缝隙里还夹着半片叶。
“那些人像山鬼似的,眼看就要追上,下一刻又全不见了,接着又有一拨人从我们身後杀了过来。”
方以岚蹲在山顶上啃着野果,饶有兴致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场,看着何平飞在滚落的碎石间奋力劈砍,试图突出重围。
她吐出果核精准砸中他的头盔,方以岚忍不住轻笑道:“诶?我果子都吃完了,何大将军怎麽还没抓到我啊?”
何平飞後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绛色身影从山顶跃下,又掠过山涧,转眼就消失在一片密林後。
她的绛色衣袂在林间倏忽闪现,腾起的白雾瞬间吞没整片树林,再也看不见方以岚的身影。
“取方以岚首级者,赏千金!”何平飞扯着嗓子大声咆哮,带着人马就往方以岚的方向冲去。
“将军,不能再追了。”
何平飞怒骂道:“方以岚不过百馀残兵,今日拿不下她,都给我滚去喂狗!”
身後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深入树林不久,他们终于再度瞥见那抹绛色,何平飞看准时机,擡手大喝一声:“放箭!”
数百支箭矢朝着那抹绛色身影疾射而去。何平飞清楚地看见数只箭矢结结实实地射中了目标。
“跑啊!”何平飞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嘲讽道,“怎麽不跑了?”
可当雾气散去,只看见三百个稻草人,身披凛雀骑的衣物,一个身着绛色衣衫的稻草人混在其中,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
左侧山腰处,一块巨石上传来清越女声,带着几分顽劣笑意:“何将军好箭法,感谢你送上的大礼。”
何平飞又惊又怒,正要发作,胯下战马却突然一声嘶鸣,前蹄猛地陷进一处隐蔽的泥坑中,身体失去平衡,险些将他甩落。山脊两侧就传来响箭破空声,朝他们袭来,断後的骑兵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密林里突然杀出的凛雀士兵,连人带马地砍进深涧之中。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眼疾手快,飞身扑向何平飞。可还是晚了一步,一支箭簇径直钉入何平飞左肩。何平飞吃痛,闷哼一声,身体摇晃了几下。
方以岚负手立在雨帘中,身後将士齐声高喝:"敌疲我打!”
何平飞这才发现仅剩的三百亲兵个个都挂了彩。
他突然清醒过来,多年沙场炼就的直觉让他汗毛倒竖:“退!快退!”
方以岚也不追,只是静静看着何平飞仓皇逃跑。
等何平飞带着残部逃回南栖城,城门绞盘已染满鲜血。
城墙上,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人,脸上戴着青牙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
“何平飞,这城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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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