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请先生指点。”
“清官廉吏难遇,利字开道,或可事半功倍。”
“收买?”周缨眉眼间皆是不屑之色,“小民遇事,不可能不考虑这条路,但依我的家境,恐怕填不饱这官府上下数十张狮子口。”
“杨固之子也填不饱,你只要比他强些就有胜算。”
周缨目光落在他左颊一道轻微凸起的瘢痕上,语带嘲意:“讼师都是靠这样的手段赢官司的?”
“怎么?姑娘瞧不上?”
“也不是瞧不上,有捷径谁不想走。”周缨注视着他,目光如水一般沉静,“但我想真正赢一回。”
“那将当日之事情仔细说来。”崔述同她对视一眼,不再相劝,垂首整理好纸张,执笔蘸墨,揽袖落笔。
周缨冷静地讲述着当晚的经历,崔述写到末尾,忽地停了笔,抬头看向她,最后确认:“姑娘想要的是洗清冤屈重获自由,还是替亡人讨个公道?”
“这两样,不可以都要?”
“辅以其他证据,姑娘洗脱嫌疑不难。要以命换命,按律确有难度。”
周缨越过一尺见方的小窗往外望去,天际淡扫一层薄薄的青色,这时节看去,令人无端联想到薄雾里的翠竹山,轮廓也是这样浅淡的青色。
“先生是想劝我放弃?除了上缴买命钱,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不是。是想告诉姑娘,要达目的,得审时度势略行变通,有时,更需狠下心付出点代价。”
周缨猛然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才缓缓收回目光。
崔述只作不觉,重新提笔,将方才的诉状接着往下写。
监室寂静,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之声萦在耳畔,周缨闭眼,牙齿无意间咬破下唇,刺痛感与血腥味弥散开来。
崔述抬眸看去,执笔的手一颤,尖端的墨汁迅速洇染上纸面,留下一小团污渍。
周缨睁开双目,平静道:“我想好了,劳先生再写一张吧。”
崔述颔首,将方才被毁的纸张揉作一团,重新铺纸落笔。
周缨视线落在他的指骨上,右手第二指节蜷曲的角度有些怪异,落笔时不太自然。
感受到她的目光,崔述手微微一滞,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写。
“倘若——”周缨忽然不易觉察地哽咽了一下。
崔述抬头,破天荒地从她如墨的双瞳里看出了浓郁的悲伤和哀怜。
“倘若,死者不是凶犯亲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