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母女两个又要爆发,大家忙去劝。
廖太太坐了一会儿推说还是有些不舒服要告辞。其他人也没有留她,都讲这样不好,还是赶快回去休息的是。
见廖家姐妹听母亲要走,谁也不动地方,梁太太道:“你妈身子不舒服,你们送她回去。”
姐妹俩不情不愿只能起身。
听廖妹妹小声嘀咕一句:“难得今天是手气好。”
廖姐姐对王佳芝道:“本来还有事情和你说呢。”
王佳芝知道,自己最近发表了几篇短篇,一定又是说这个。
衆人把她们送上汽车,这才回去。
廖太太现在在太太们中的地位,趋向她大女儿在婆家的地位。虽然不会虐待她,但三天两头不看看她出丑,就仿佛生活缺失了些什麽一样。但闹的过头大家又嫌烦,所以就控制在一定范畴内才好。
车子一开走,他们马上说笑着进去了。从院子回去的路上就说起廖太太的新闻来。
这样一来刚好她们几个太太一桌,梁太太家两个女儿在一旁照应。梁太太挨着王佳芝坐着,她两个女儿挨着她,刚好离王佳芝很近,殷勤的和王佳芝聊起些小说电影的事情。
梁太太也要效仿萧廖两家,气自己怎麽没有想到拿女儿出来外交。自己的女儿被自己教导的和自己一样,又大方又善解人意,不比那两家的女儿强百倍。反倒不如她们另辟蹊径,要她们抢了先。
廖太太和易太太是同类,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年轻小姑娘有什麽不同。尤其在她们看来,王佳芝一流只是上周民窑刚出炉的瓷器,粗制滥造的一时鲜艳;自己是千百年前的汝官哥定钧五大名官窑精心烧制的古董,越老越价值连城,越老越有鉴赏意义的。怎麽是那些民间的破瓷器可比的。自己是老古董,自己的女儿是小古董,古董只能和古董玩,怎麽能和廉价的瓶瓶罐罐玩呢。
实际上是,她们是废弃瓦窑留下的烧废了的破砖破瓦片,女儿是小破瓦片。平时只有淘气的孩子会去扒几片子过家家玩,又容易划伤手,要是划得深了,父母免不了骂骂咧咧提溜去诊所,破费一支破伤风针的钱。要是谁家穷疯了,挖出去建房子,就等着房倒屋塌吧。
那时候王佳芝和老易在一起时间还不长,太太们还都非常的看不起她,廖太太女儿见过面後主动约过她两次,是这些小姐里第一个结交她的。萧太太家两个女儿见她才情高,有意结交她。
不过最要紧的是,不管怎麽样,她们是比较真性情的,不像梁家这姐妹俩,实在太虚情假意,要人很不舒服。平时就怕这种虚头巴脑过于刻意的奉承和通情达理,太假了,要人很不舒服。
梁太太有意要巴结,可是也没有巴结的机会,王佳芝今天手气尤其的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打麻将怎麽这样的出神入化了,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没完没了的只赢不输实在是无趣啊。现在就是心不在焉的胡打也是赢,好无趣啊。
回来一坐下,梁太太笑道:“你们知道吗?听人说梁太太去两个亲家家借钱,大女儿家直接冷言冷语赶出来了,二女儿和婆家说,不要理她,借了也还不上。”
马太太笑道:“我听说了,为了娶儿媳妇花了不少钱。前一阵子买股票又赔了不少,老廖说了,儿媳妇是她非要娶的,钱是她自己欠的,和自己没关系,自己才不管。现在抓钱抓的紧呢,家里连小菜钱都克扣的要命,还嫌端上来的饭菜不好,天天数落厨子贪污了钱,厨子都换了两个了。”
乔女士笑道:“剩几个菜钱有什麽用,不是杯水车薪吗?”
梁太太道:“你们看见没有,她这次的汽车根本不是家里的,是临时租的。平时出门应该都不坐了,剩汽油钱。来找我们,非要装腔作势摆个虚排场。”
马太太道:“听说她现在吃素,肉都不吃了。不过她那儿媳妇啊……”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道:“她那个儿媳妇,真是头老母猪,吃的跟头猪一样多,猪吃泔水就行,儿媳妇要大鱼大肉一顿都不能凑合,她们家的夥食费是人家几倍了。”
王佳芝道:“她儿媳妇家那样的人家,总不会一点不贴补的。”
梁太太抢先道:“你还不知道吗?儿媳妇家不出钱的。当初办事都是她们家拿钱,财礼也没少要。倒是有陪送,可是那边说女儿老实,其实就是个傻子,怕要他们婆家盘走了嫁妆,说是先替她管着,等有了儿女,孩子大了再还回来。”
“啊?”
梁太太又道:“儿媳妇家三天两头来人,看女儿有没有受委屈。吃喝一点都不能含糊,食量又那麽大,这还挑他们家服侍的不周到呢。这才光是三顿饭,穿的用的还要另算呢。还有从娘家带过去的几个下人,吃穿用度也和家里的下人不一样,家里下人也闹着呢。反正娘家就是一个子儿都没有,手头更紧了。儿子不回家,在外面养了人,又是一份家要她养,老马是不给钱的,儿子三天两头打电话要钱。”
王佳芝听着很窒息。自己没钱的时候,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算。跟老易一起过,他给的零用钱多到她不知道怎麽花,她也没有什麽用钱的地方,就那麽一大笔一大笔的积下来放在那里。虽然廖家和他们比钱财上当然差距很大,可是毕竟是高官,家里入不敷出,想想都不可思议。但又一想,老廖那一份薪水,要养自己外面几份家,还要养儿子外面几份家,里里外外这是多少份家。还要维持表面的体面。这样一想,又觉得老廖那一份薪水非常的禁花了。
这麽一看,老易只是频繁的换女人,每个女人送一份首饰,花费还真是有限。
百无聊赖之际,她一边听着太太们的八卦获取素材,一边漫无边际的想事情。
今天廖太太女儿的样子真的吓死人了,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廖姐姐是什麽时候。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没有结婚,是和一群人陪着她去相亲。当时还是很漂亮很温柔带着些许哀愁的。才两年的工夫,怎麽就变成个鬼了。
突然冒出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来,手里握举着一只啃了一多半的苹果,汁液从指缝里流出来,蔓延的胳膊上好几道子。
奶妈从後面匆忙的追出来,梁太太没说话,瞪了奶妈一眼。奶妈讪讪的抱起孩子退下去了,梁太太马上脸上又堆上笑,和人谈笑风生起来。
马太太说有事先提前走了,梁姐姐过来补上。
马太太一走,梁太太道:“马太太年纪轻轻的,怎麽老成这样了。”
乔女士道:“也是操心操的吧。”
梁太太道:“她现在也是知道怕老马了,想当年,刚结婚那个得意劲儿。现在不行了,都嫁了二次了,再离婚想嫁可没那麽容易了。”
梁太太马上反应过来,乔女士就是嫁了两次了。
乔女士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道:“她也学着廖太太女儿,信起教来了。”
梁太太道:“你说她信那个干嘛,怪瘆人的。”
乔女士发现王佳芝很惊愕的样子,笑道:“你不知道她离过婚的吗?”
王佳芝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