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咪已经睡着了。他也回来了,进去屋子被子遮住半个头呼呼睡着。天气冷了,人也冬眠该多好,可以避世一个冬天。
她脱了大衣,里面一件水绿色薄纱裙,上面白水钻拼出大朵玫瑰花和叶子。那裙子上的水钻好像落在她身上的点点星辰,夜灯下闪闪发光。她穿着的银色高跟鞋上也镶嵌满水钻,比裙子更加熠熠生辉。她解开发辫在镜子前梳头发,好像灰姑娘参加完舞会,回到家里正在卸妆,不同的是脚上的鞋没有少一只。
收拾完头发她要把裙子脱下来,脱了一半,似乎感到了什麽,眯着眼缓缓的转过头。果然,他悄咪咪不知道什麽时候探出头来,这家夥什麽时候醒的,还是根本就没睡着。
她想起小兰从纸盒里露出头看她换衣服的样子。
那裙子的拉链在後背正中间,已经拉到腰际,袖子脱到了手肘,一头如水的长发从脖子一边掠到胸前,刚好露出整片雪白的後背,手臂也露出一多半,脊背上那一条美丽曲线一直延伸到腰际以下。衣服上水钻的点点星光映射在她身上,她好像静夜里一朵麝香百合的花骨朵,纤细修长清美,被水绿的轻纱包裹着,那条曲线就是花瓣中间的经脉。
“讨厌啦~~”
她回过头看他,像一只害羞的小白猫。
他调整了个姿势,完全侧过身子,枕在枕头上好好欣赏的样子。
她害羞的脱了裙子,又脱下鞋子,光着脚站在镜子前面。拿过睡衣要套上,回头见他那眼神的意思,然後低头顿了顿,又把睡衣搭回梳妆台上,把最後的内衣也脱掉了,一整只花苞站在镜子前,白嫩闪耀的耀眼。
“好漂亮啊。”
“讨厌啦~”她害羞的两只小爪子捂住了脸。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之前脱衣服,在床上小野猫一只。等到平静後穿衣服,最开始他在跟前,她害羞的低着头穿衣服,都不好意思擡头看他。好几次之後才好一些。
他过去在後面搂住,摩挲着她的皮肤,看镜子里她的样子。镜子前的梳妆台上刚好插着一枝麝香百合,映在她镜子里白嫩的身上。床头柜上还有一瓶百合花,又从後面映在她的身上。他伸出两只大爪子覆住软软的两团,很像那种明信片,白嫩美丽的裸体女孩,在花丛里,花朵遮住敏感的部位,只露出雪白的肌肤。很美很美,但一点不觉得污秽,而是一种纯洁的美好。
她软绵绵一只窝在他怀里嘤嘤咛咛的撒娇,小爪子不经意伸到自己的枕头底下,又是什麽?他喜欢在她枕头底下塞东西,要她自己发现。
一只信封,打开是一张房契。仔细看了一会儿,她才认出是老家的房子。
因为房契是很重要的东西,一直仔细收好的,她没有见过几次。後来说是把房子留给她,其实是急于出国,怕打起来更不好走了。兵荒马乱,一时也没人肯买。不过房契还是被她爸爸带出国了。不肯寄钱来,把房契寄了来,卖掉拿到钱要她读书。她爸爸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去了,房子托人卖了大概也不会把钱寄给他,不如给王佳芝上学,自己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是寄给舅妈的,一来怕她年纪小受人骗,卖不到钱又要朝他要。再有怕她卖了钱,不学好都挥霍掉,到时候又要朝他要钱。王佳芝的爸爸对她还是放心的,但她弟弟出了国,想方设法败了家里不少钱,要她爸爸心有馀悸,连她也提防起来了。
她回到上海的时候,房子早就被舅妈卖了,信誓旦旦讲卖不上价钱,供她读书不够的,还是自己大发慈悲,看在亲戚的份上,可怜她,自己倒贴了她不少钱。所以,吃得就不要讲究了,家里的活儿也要有眼力见勤快的干,钱都倒贴她读书了,碳这麽贵,冬天她屋子里就不要烧炉子了。
她舅妈那个脾气,出去买菜,多花了一个铜子都要朝外婆要,她肯倒贴给她念书,王佳芝信她还不如信鬼。
从小王佳芝就听他爸爸嘀咕她舅妈,又刁又坏,银钱上的算计简直要人看不起。
喝!他就这样把自己托给了这麽个人,房契宁可给她也不给自己。
没办法了,家里就剩这一个亲戚了。要麽把她托给谁。真把房契给了她,她把房子卖了钱,又没有个亲戚看着她,她不学好,把钱挥霍没了,再没完没了朝他要怎麽办。
虽说国内国外离得远,可是他一辈子要面子,被国内的朋友知道了,要人家怎麽说自己。禽兽不如,亲生女人都不养!那些朋友也有去英国的,和国内还有联系,传到英国来,自己的名誉可怎麽办呢?
王佳芝想念书,她爸爸的意思也是要她念书。一来还是面子,人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学业惊人的女儿,传出去女儿读书那样好,把她仍在兵荒马乱里也就算了,还不要她读书,自己成什麽禽兽不如的人了。
“我也想要她来,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内,兵荒马乱的,怎麽要人放心呢。没办法,这孩子要强,说出国来不知道国外的大学好不好考,不是白耽误几年的时间,还要家里多花钱。非要继续在国内求学读大学,等申请到了英国的奖学金再过来。这孩子像我,就是太固执太要强了。不过一两年的学费,家里又不是负担不起,她非不答应,就是不肯跟我来英国啊。”
他爸爸对亲朋故旧是反复这样说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念完了书,有个自食其力的文凭,省得再朝他要钱。就是要,也有理由不给,对外也有合理的交代。
“你弟弟都不读书了,大把的钱供着你读,为了供你读书,家里房子都卖了。好容易你拿了文凭,还朝家里要钱,哪里有那些钱再供着你。”
“不是我狠心不管她,为了要她读书,她弟弟都不读了。家里不止她一个孩子,总要也想着她弟弟些。”
“他见姐姐在内地读书开销大,母亲又生了弟弟,担心家道艰难,说什麽也要先休学工作,等姐姐毕了业,弟弟再大些,再去读书。可怜他一片孝心,要替我分担家庭的责任。”
王佳芝虽然没去英国,但她在英国对于她爸爸非常的有用。弟弟不务正业坚持退学,是因为她在国内读书开销大,要弟弟没钱读书了;他爸爸和後母投资赔的倾家荡産,因为她在国内读书开销大,为了增加收入不得不做生意;他爸爸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内,因为她任性,非要留下读书不可。
派人去老家替她上坟,也带回来她家房子的照片。
他问过,要不要再买回来。她见照片上房子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和一只小猫玩,心里有一丝安慰。
不要他再买回来了。买回来也不会去住,冷冷清清的在那里,更凄凉了。现在有一户人家,和和美美的住在那里,也是一种安慰。
没想到这麽快,他们就把房子卖了。是破産了,还是要逃难呢。家里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女儿呢。
她问房子卖多少钱,竟然比舅妈告诉她的数目还少,老百姓的日子也不知道过成什麽样子。要买的东西越来越贵,能卖的东西越来越便宜。
“我外婆外公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家业,那麽多的钱,想着留给两个孩子。女儿死了,女婿把钱霸占走了。儿子死了,儿媳妇把钱霸占走了。最後全便宜了外人。我要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花钱朝他们买。我舅妈别看抓钱抓的狠,自己花起钱来可是大手大脚的,光输麻将就不知道糟蹋了多少钱。也不知道留给我表弟的还剩多少了。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要别人大把的糟蹋。酿得百花成蜜後,为谁辛苦为谁甜呢。”
王佳芝想着自己被扔在乱世,被那群人渣糟蹋,大冷的天天没亮排长长的队去领掺着沙子的救济米。她爸爸在国外娶洋太太,大把大把的钱糟蹋了打水漂。自己死了没人收尸。
他安慰道:“人享了不该自己享的福,是要遭报应的。你看,他们不是都不好了。”
“他们遭报应,凭什麽要连累我呢。何况……”
“嗯?”
“我现在应该是去继续领救济米,要麽已经饿死冻死或者病死了。”
“你现在享受的都是你应得的。我出生入死一辈子,得个封妻荫子怎麽了。或许你本就该一辈子都享受这些,就不该受那些苦的。”
“我没有那个好命的。”
她把下巴抵在他胸口,手里还拿着那张房契,若有所思起来。
上辈子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那时候尤其的狠厉。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不自知的又刺激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