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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小的时候读，觉得她好可怜。现在也是一样，不过心境不同了。原本她的一生是那样黯淡，和她的父母一样，颠沛流离，没有尊严，没有希望，无非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等到她长大了，也和她母亲一样，也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人，生上几个孩子，一家人麻木冷漠的活着。她的一生有了希望，并且为之努力了一辈子。虽然在别人眼里这是那样的傻，可是她自己觉得很快乐，这就够了。人们总是觉得这样的女人蠢。节衣缩食的攒钱去吃喝嫖赌，人只觉得这人荒唐，但是可以理解的。节衣缩食去浇灌自己的爱情，怎麽就被人说成是疯子蠢货。这种精神上的付出，要比那些高级合算多了。”

他笑道：“不过如果是那个包戏子的太太，像你说的，你一点不觉得美好。还有你那个同学，你总是痛心疾首讲她犯傻。”

“就好像你说的，看到奄奄一息的兔子会想救它，换作恶心的爬虫，只想再补上一脚。还是那作者写得太美好了，我怎麽也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爱一个人，会疯狂的想亲他。那种最纯洁的欲望，真的要人好喜欢。”

王佳芝在和老易在一起之前，写爱情小说，最大的尺度是男女主牵手了，然後女主用筷子夹起食物喂男朋友。虽然她也看小说电影里的接吻情节，但是那已经是足矣要她害羞的尺度了。

这辈子因为和那边及时割裂，并没有损失过往的书稿。上辈子怕受他们杀人牵连，一直不敢回学校，还是打仗的时候遇到了过去的同学，问起她和赖秀金怎麽都没有回去，东西还收着呢。她过去找，只找到几本书和那本笔记本，其他的东西是什麽都没有了。过了几年了，不打仗也没人帮你收着了。

王佳芝有一次翻开过去写的东西，别的还好，她也觉得自己写的，男女主交往，最多牵个手简直是有病一样。还好没有投稿，要不然要人家觉得她简直是惺惺作态矫情死了。

靠想象的纸上谈兵的爱情当然没有实践後的震撼。他们第一次有些慌乱，王佳芝想到他一定会和自己接吻，原本非常紧张期待的。没想到那个样子，一点没准备的被亲的嘴都肿了。只记得很刺激，再也记不起别的东西。被他吊了那麽多天，第二次她还想要，他还不许。

王佳芝抱怨前几次他不给她接吻的主动权，只有他想才可以。第二次王佳芝因为头一次体会到意乱情迷，开头和结尾都没有一点印象了。之後她搂着他的脖子，各种又亲又蹭也不记得了，一觉醒过来就只羞愧的记得自己竟然开始撒娇起来。

其实她那样没骨头一样软软一团，好像宠物猫一样的两只爪子搂住他的脖子又亲又蹭，早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了，再亲嘴都肿了。他也大为震撼。因为他实在招架不住，太上头了。这种亲法和那些女人熟练的模式化亲昵一点不一样。

从此之後就习惯成自然，好像现在，她早就在被子里把他扣子解开，伸爪子进去取暖，头在胸口蹭来蹭去的。

他们第一次在家里就那样，阿妈本来是他的人，在易太太跟前尤其严格的替他保密的人，那一次竟然也义愤填膺，见到易太太有要告密的冲动。虽然易太太是知道的，可是在阿妈看来，实在是不成体统的人神共愤。

老易平时走路都是脚步很轻的，那次着急的隔着门板都能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

阿妈心里恨道：“人在屋里还能跑得了了，青天白日，着急忙慌的就往她屋里跑，半天也不出来。”

後来老易管不住自己，不管白天黑天，悄咪咪到她屋子里去。

引用《金瓶梅》里的话，阿妈一定愤慨的讲：“两人锁了房门，在她屋里，明睡到夜，夜睡到明。好不知廉耻。”

王佳芝想起有一次放学回家，离家里不远有一个集市，从那里经过的时候，见妈妈和爸爸在前面走着。

秋天天黑的早，店铺摊子都亮起了灯，远处看好像一个个暖黄色的萤火虫。爸爸下班回来刚好遇到妈妈在买菜。

她悄悄跟在後面，见他们说笑着，妈妈伸手想挽爸爸的胳膊，爸爸很不好意思，动了动胳膊没有答应。

其实比她们年龄大的人也牵手挽胳膊的，但是她爸爸觉得那样太肉麻了。

王佳芝这样恋爱前只能幻想拉手喂饭的人，都觉得爸爸太死板了。她那时候设想着，等到自己有了男朋友，一定要手牵手或者手挽手。

那时候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好幸福好好啊。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他，道：“我相信他是喜欢我妈妈的，虽然不是爱。只是喜欢是建立在这女人还对他有价值的时候，没了价值，喜欢也就没有了。”

他想着自己也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带着她出门，她一定很遗憾。

外面的风雨很大，天都暗了，屋子里更暗了。她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渐渐睡着了。

这麽只暖暖软软的大猫咪在怀里，真的好暖和好助眠。他看了看小床里的小猫咪，搂着玩具沉沉睡着。

他们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天黑了反倒拉开了一道窗帘。总要精神一些，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

王佳芝把最近写了大半的小说给他看，关于那篇橱窗人的。

“我爸爸说，他认识一个人，说很羡慕像他一样，娶妻生子，有计划有希望的过日子。可是他就是做不到，赚到的钱都用来挥霍享乐，没办法安定下来。”

他笑道：“他是又想无拘无束的活着，又顾及世俗的眼光，又害怕老无所依。人生在世，有得就有失，怎麽可能要一个人占尽世间风流呢。他未免太贪心了。”

看到写其中一个女主爱而不得，穿着男主的大衣用男主吸过的残烟烫自己，他若有所思，仿佛在哪里见过相同的情节，但又想不起来。

王佳芝头靠在他肩膀上，想他年轻时候闻到烟味就难受的，到底经历了什麽，烟吸那样厉害起来。想想心里就难受。

她想起那时候在霞飞路的公寓，他坐在床头抽烟，她枕着毛裤，手捋着毛茸茸的腿，闻着那烟草的味道，虚飘飘的。

搬到这边之後他从来不在卧室抽烟的，後来渐渐在家里也几乎不抽烟了。

到底过日子和偷情是不一样的。

“可以写得再卑鄙些，这种人没有那麽好的。”他指出一段来。

过去写东西只是喜欢给他看，这次是第一次以男人的视角写东西，要多问问他了。

琢磨异性的心理还真是难，弄不好搞得四不像的。

小猫咪凑过来，枕到他的腿上，他摩挲着小猫咪的头和背，她拉着小猫咪的小手。

现在环顾着这屋子，她难以置信当初也是在这里，一点不一样了。以前觉得两个人只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原来是不同的。有了住的地方，一起吃饭睡觉，有了孩子，正经的过日子，是很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