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个时辰前,裴家军营。
柴安把最後十页流民名单送到主帅帐中,大大松了口气:“这人口不盘还好,一盘起来,可真是个大活计,。”
他指着那十页流民册中以红色朱砂笔圈出来的半数人名,又道:“这些人从前要麽是流寇,要麽是在武埠山以北生活的胡人或是汉民,按照夫人账房先生的意思,先登记造册,但设一年考察期,由我们暗中派人追踪监视,若无异常,便可列入良民范畴。”
乱世之中,有人落草为寇,有人随军迁徙,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那些混入流民之中领取粮食的流寇或是在土匪窝里活不下去了,有意从良,谋求朝廷和军队庇护。
那些从北边迁来,又混入边州流民的人,无管是同族还是异族,也不过是为了寻一处没有战火的地方度日罢了。
如若对这些人都赶尽杀绝,会显得人口盘查是为苛责百姓,过犹不及。
但若对这些人置之不理,而其中却真的混入了刻意僞装的暗桩或是间谍的话,那後果亦是不堪设想。
所以,最终决定采用明面上接纳,暗地里调查的处理方式,如此,一来可以显出边州之主的仁心或可接纳招募更多的百姓前来,毕竟只有人丁兴旺事事才能徐徐图之,二来又不会真的就不管了夹在流民之中的猫腻,甚至还可借此机会令一些暗处势力放松警惕,更便于裴家将士钓出大鱼。
“此计甚妙,一箭双雕,既不扰民,又可捉奸,也就只有那元先生能想得到了。”卓业摇着手中羽扇,啧啧夸奖,但视线还是没从裴远山手中的口粮表里移开。
那是军中账房按照王昭云的账房先生,元井,的指示做的一个人口口粮分表计划表。
这个计划表便是按照王昭云先前所说,根据不同人口的特点,按照男女老少丶老弱病残等等类目,计算出每人具体的耗粮数量,再将近几日抵达边州的粮食数量一一配之,尽量使得每一颗米粒都能发挥最大效用,从而达到节约粮食的目的。
不仅如此,那账房先生还就着现有的人口情况,计算出了将这些人口投入军丶农丶商各事中可能转化出来的效益。
如若按照这个法子,将人口当成资源,投作生産,那往後,边州还恐衣食有忧丶铁蹄侵扰?
裴远山与卓业都看得津津有味,两人唇角皆不自觉地上扬。
“想来我也得去拜会拜会这位元先生,这大魏竟然还藏有这等才华横溢的人物?”卓业又禁不住一声赞叹。
“那可不嘛。”柴安那头听得,嘿嘿一笑,“只是要见元先生,怕是难喽。”
他看不懂数字表,便不与裴远山和卓业挤桌案的位置,只大喇喇地坐到了边上去,又随手抄起桌上一个青脆桃子,吭哧吭哧吃起来,一边道:“那位元先生日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替将军的夫人打理来自各地的商铺信息,听说手里还管着属于夫人的来自王家和谢家的财産,真真是手握巨富,必大魏的天子还要忙碌几分。”
“先前他来我们军中时,也不过短短花去二三时辰,领着几个老师傅将军中先前的流民册过了一遍,留下些指示,就走了。”
“我当时还特特差人与他说,等我与他见上一面再走,可你们说怎的,他真是当我们这是寻常地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说到这儿,柴安拔直了腰杆,嗓音也提高了些,但也不过一息,他又撇了撇嘴,兀自再啃了一口桃,便垮了语气,继续道:“不过,我特找那几个老师傅打探了下,说是这位元先生本就是这麽个冷清性子,逢人话不多投机半句已算多,平日也不怎麽喜欢与人交会,若是要他办事,只能是将军夫人出面,谁来了都不好使。”
他嘿嘿一笑,“说来,这天才一样的人,脾性多是古怪一些的,也就只有咱们将军夫人能降服喽。”
裴远山视线在桌上的人口粮食表,但注意力却在八方。
柴安叽里咕噜的一番话,他是一字不落都听了进去。
琅琊王氏女。。。。。。将军的夫人嘛,总是有些能耐的,区区一个民间流落的商户天才,她又如何降服不了?
单论这段时日,她三眼两语,便把边州顽劣的流民丶古板的秦老头都收服了。
如今,就是他这麽一个管着三十五万军民的边州之主,也不得不认可她那些看似强词夺理的话,甚至要全按照她的安排,听凭调遣。
这不,依照人口粮食表上附加的人口産出情况来看,这位将军夫人和她的账房先生是要拿数据示现给他,要他心服口服地挪用人力,复起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