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苏桐的意思……
扑进柔软熟悉的床里,宋听禾把自己一整个卷起来,心里不断默念。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也许是太劳累,在这一阵默念之中,竟然昏昏欲睡过去。
宋听禾又做梦了,这次是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暴雨。
密不透风,贯穿记忆的一场大暴雨,和往常日日夜夜相同的暴雨。
那个黑色的影子又出现在了破败的矮房前,手中拎着啤酒瓶,摇摇晃晃,宋武很开心。
一脚深一脚浅的泥印子带进屋里,空酒瓶掉在地上,他整个人也倒在地上。
想要挣扎,却起不来,终于站起身,那双泛红的眼睛静静的盯着躺在老旧床单里的少女。
骂,唾沫横飞地骂。
“你他妈是瞎子吗?”
“你看不见你老子摔着了?”
站起身,他这会儿有力气了,甚至还能弯腰拎起地上散落的空啤酒瓶,啤酒瓶划过那张发霉的木桌,发出割裂嘶哑地吼声。
宋听禾闭眼。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直到那个啤酒瓶用力地砸在了腿上。
碎片飙得到处都是,脚背和脚心都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也翻涌出来。
宋听禾忍住浑身的颤抖,用那床单薄到甚至连风寒都挡不住的床单遮住她的身子。
这样也许能稍微抵抗一下即将到来的打骂。
一个人,什麽时候才能对疼痛麻木?
那就是反复的被揍,身上的伤痕愈合了,再次留下新的痕迹,这样反反复复,就对疼痛免疫了。
宋听禾没哭。
她知道,只要哭了宋武会更加变本加厉。
少女用後背对着背後的狂风骤雨,明亮的眼睛从破旧的床单里亮起,她在看天上亮起的雷,每响起一声,她的身体会止不住地抖动一下。
这场殴打很漫长,宋听禾不记得持续了多久,总之是宋武彻底没有了力气。
男人醉的瘫倒在地上,宋听禾才慢慢地转身,由于背对着光线,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男人。
目光渗人。
宋武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一巴掌甩过去,宋听禾的脑袋偏向一边。
在这一刻,在雷声齐鸣的时候,他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你别读书了……”
“村头的李叔…他很喜欢你。”
这句话,甚至比刚才的打骂更让人害怕。
宋听禾眨眼,最後还是压抑不住眼底的泪,滚滚掉下的热泪再次刺激了男人。
这场打骂无休止的,少女的尖叫像是利刃划破了黑夜。
在学校办理退学的时候,宋听禾借了老师的手机打了妈妈提过的那家人的电话。
那是她唯一能够逃出来的机会。
也是她能够变成蝴蝶的最後机会……
又是一场雨夜,宋听禾提着行李箱站在被雨淋湿的屋檐下,天上没有星星,油腻的路灯照亮了一颗又一颗的亮点。
一点也不好看。
少女突然理解了很多年前母亲站在屋檐下的心思,少女暗沉沉的眸子里,也迸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她终于也要变成蝴蝶,飞远了。
而所谓的家庭,现下已经和她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