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香师徒二人刚来到湖州,便看见城郊的仓库与码头之间流动着又宽又长的金色大河,定睛一瞧,河水全是金光闪闪的丝线,场面之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莳一注视着往来的船只:“师父,他们说的和我们查的案子是不是有关?”
吴香的面容掩在斗笠之下:“何以见得?”
莳一道:“丁茂之所以被杀,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家抢了官局的好处……”
吴香打断:“有道理,然而干我们这一行,切记不可先入为主、主观臆断。”
莳一抿住唇,按了按脸擦汗。
二人走到岔口,过桥直行是县衙。
莳一问:“师父,我们去哪儿?”
吴香观察片刻,道:“先不惊动县官,我们去苦主所说丁茂遇害的那条巷子看看。”
这几日,不光是织户急,运河上下、海关、税务局、州县全都跟着急。
圆金线价格涨了三倍,市面上已经很难看到流通的货品。
林倜每天摸着空置的大花楼织机,寝食难安。
他很清楚水下是谁在咬钩——民间机户的体量虽大但关系松散,只有由姚氏亲族掌控的地方官局敢为了垄断货源而下大本钱。
之前他用借来的五十万两银子买的圆金线已经全部被高价收走,如今单子悬而未定,织机就算空着也不能开工。
各方来要债的接踵而至。
林倜一开始疲于应对,后受宋轶点拨,便对这些人说:不是织染局不想早日还钱,而是下面的官局办事拖沓,为争夺这十万匹妆花缎卡住了进度。
矛盾悄然转移。
大抵郑国公姚澈一家独吃二十年几乎没有分过好处,现在林倜另起山头,拉着大伙一起入局,既表明是要共分利益,大伙心下自然明白该支持谁。
宋轶回京之前,林倜问该如何收场。
“宋参议,五十万两已经卖成一百多万两了。”林倜心情忐忑,“我们是不是该见好就收,把债还清。”
“别急,林织使。”宋轶笑着交代,“好戏刚开始,等京中的消息。”
缫丝案(三)
浙东的局势在十日之内传到京城。
董颢带礼拜访郑国公府。
按陆洗的意思,他来试探姚澈。
姚府的庭院里供奉着一尊石雕弥勒菩萨,四面香烟缭绕。
姚澈坐在堂上,手拨串珠念诵经文。
“董尚书。”姚澈闭着眼道,“说句实话,我可一直等着你来啊。”
“姚公不必客气,其实我今日是替陆相来的。”董颢笑道,“陆相自知那天酒后失言开罪了令千金,让董某替他赔不是呢。”
“既然是董尚书说和,我便不与他计较。”姚澈道,“只是这次的十万匹织金妆花缎好歹得交给湖州官局做,别打量我不知情,浙东根本没有第二家的仓库里囤有足够的圆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