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略显凶狠地回吻住她冰冷柔软的双唇。
和刚才的蜻蜓点水不一样,傅从闻的吻又凶又急,带着泪水的咸涩和鲜血的腥甜,掠夺中带着一股後怕和确认,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她的存在,确定这场大战之後,她真的活下来了。
江莱本就力竭,被他这般急切热烈的亲吻弄得险些喘不过气,垂在两侧的手锤了他胸口两下,却根本推不动。她只好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试图让他冷静一点,却被他误以为是回应,亲得更加凶狠了,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嵌进他的肋骨里。
江莱无奈之下,只好家中力道,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将傅从闻下唇咬出血来。
傅从闻吃痛,终于重新找回理智,稍稍推开些许,□□,两只眼睛依然灼热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穿。
江莱趁机偏过头,大口喘了口气,才重新迎上傅从闻的目光。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气息不稳地说:“傅队,你清醒一点。咱是劫後馀生,不是被下了药。你看看现在什麽状况。还有,我好冷。”
傅从闻不明所以,顺着江莱暗示的目光往下看……
她刚变回人形未着寸缕,浑身伤痕遍布,这般失血加没有保暖衣服,有失温的风险!他急忙将江莱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这才後知後觉意识到现状。
一股热意冲上傅从闻的耳根,不用看,这会儿肯定已经红透了。
他竟然不顾江莱的安危,在这种环境下……
简直不是人!!!
懊恼和自责瞬间淹没了他。
“对不起……”傅从闻语塞,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将衣服递给江莱,然後背过身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回头再看江莱,刚才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莱力气不多,衣服穿得很慢,傅从闻耐心地听着身後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声:“你现在感觉如何?底下现在乱作一团,我们得稍微等一下才能出去。这里房间封闭,僞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所以比较安全。现在又打开了暖气,温度会慢慢起来,适合休息。你要是没什麽大碍的话,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等底下战场稳定一些,就去找随行军医给你看伤。”
“没事,先休息一下吧。”
江莱穿好衣服,靠在傅从闻怀里,极度的疲惫再次袭来。她强睁着眼睛,看向地上维克托的尸体,再次确认:““维克托已经死透了,对吧?”
“对。他被你杀死了,你成功报了仇,消灭了全人类的敌人,你是英雄。”
“死了就好。我好困,眯会儿。”
傅从闻紧紧抱着陷入昏睡的江莱,两人依偎在冰冷血腥的地面上,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声,互相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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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广场上的厮杀声渐渐平息,转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傅从闻勾了勾唇。
这场战役,终究是人类赢了。
虽然这一次对战,远远不足以将僞人完全清除干净,但是这波胜利,意味着僞人的老巢xue被一锅端,以後只需多注意,慢慢清剿和防范就好了。
“江莱,小江,小莱,先醒醒,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等一会儿看完伤了,到安全地方再睡,好不好!”
傅从闻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但是江莱一向睡眠浅,几乎是他叫的当下她便醒来了,只不过还有些犯困。
傅从闻看了看江莱腿上不断已经凝固的血块,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将她背在身上。但他肩膀受伤,左手现在使不上大力气,右手需要稳稳拖住江莱,便只能让背上江莱一只手帮忙拖拽着维克托的尸体。
两人就这样,一路拖着维克托的尸体,走到广场上。
半人半鬼,布满鳞片,崎岖不对称的维克托尸体暴露在广场上所有人面前,原本还在欢呼雀跃的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是什麽怪物?”
“新的怪物吗?”
“我的天老爷,好恶心啊!”
“看清楚了!”傅从闻停下脚步,声音沙哑,但是异常洪亮,无需借助扩音设备,便让整个广场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这就是十九区一直在推进的人类基因改造计划造出的‘新人类’!这就是你们十九区的管理者维克托·布莱克伍德,为了追求永生,罔顾伦理道德推行的所谓新人类计划。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什麽太空探索,什麽星际移民,统统都是谎言,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和野心。试问,这样一个非人怪物说的话,能信吗?广场上各位都是人类精英,相信是非黑白你们心中自有判断!”
人群中死一般的寂静,随後爆发出更激烈的咒骂声。
无一例外,骂的都是维克托。
十九区的人早就压抑已久,他们骂维克托,骂僞人,骂制度,骂老天爷,总归不会再有人将一切归咎到江莱头上。
傅从闻拖住背上江莱的双腿,无视周遭沸腾的声浪和复杂的审视,背着她稳稳走在尸体遍布的广场上,一步一步,向着十三区的军队前进。
江莱趴在他宽阔的背上,身上各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维克托已死,大仇已报,她的内心却一片空白。
原来报了仇,并不会感到开心。一直记在心上的执念,已经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如今执念已消,它走的时候连带着她心上的一块也一起带走了。
报了仇,可是她的妈妈却再也不会活过来。
明明刚才劫後馀生,她心里还是欢喜的,为什麽此刻安静下来,反而异常空虚呢?
江莱想不通。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无声滑落,连成线的珠子络绎不绝打在傅从闻脖颈处,晕进他的衣襟里。
他愣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停留,沉默地背着她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