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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木青没有回应，只是用纱布用力压紧伤口，打了个牢固的结。然后，她拿起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吗啡注射液，针尖在士兵手臂静脉上精准刺入，缓缓推入。

士兵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剧痛带来的颤抖停止，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解脱的茫然，随即彻底陷入了药物带来的昏沉。

木青利落地收拾好器械，目光甚至没有在士兵脸上多停留一秒，立刻转向旁边另一个抱着断臂、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兵。

高效，冷静，如同处理一件件亟待修复的器械。她是战场上的医生，更是这场由她亲手点燃的、席卷两大军阀的滔天战火中，最清醒也最无情的旁观者与……得利者。张麻子与马奎的火并，正是她精心策划的杰作。罗大帅的军队，此刻不过是她棋盘上用来消耗对手、制造混乱的棋子。

就在她准备处理断臂士兵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猛地冲到了卡车残骸后方！

“木先生！”

来人声音嘶哑，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他穿着和地上伤兵同样的墨绿色军官制服，但肩章撕裂，帽檐上沾满了黑灰和暗红的血渍。一张年轻的脸庞被硝烟熏得黢黑，几道汗水冲出的沟壑下，露出原本英挺的轮廓。正是周凛！

他显然刚从前沿的绞肉机里撤下来，胸前的军装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焦黑，露出下面被灼伤的皮肤，渗着血丝。手臂上胡乱缠着被血浸透的绷带，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杀气和剧烈的喘息。那双原本清澈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愤怒、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快！跟我来！”周凛喘息着，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木青刚处理完伤兵、还沾着血污的手腕！他的手掌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和微微的颤抖。“前面顶不住了！三营长……三营长胸口中弹！快不行了！只有您能救他！”他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某种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变了调，嘶哑中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感。

木青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她抬起头，沾着血污的布巾上方，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锐利地刺向周凛布满血丝、写满痛苦的眼睛。

“周连长！”旁边一个同样负伤、靠着卡车喘气的军官试图劝阻，“前面太危险了！流弹……”

“滚开！”周凛猛地回头，如同受伤的孤狼般发出一声低吼，血红的眼睛瞪向劝阻的军官，那眼神里的狂暴和绝望让后者瞬间噤声！他不再理会任何人，死死攥着木青的手腕，转身就朝着枪声最密集、爆炸最猛烈的峡谷深处冲去！

“走！”

木青被他拖拽着，脚步踉跄地冲入那片真正的死亡风暴中心！子弹尖锐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耳边飞过，发出“咻咻”的死亡尖啸！爆炸掀起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滚烫的泥沙，狠狠拍打在脸上、身上！浓烈的硝烟呛得人几乎窒息！脚下是粘稠的、几乎没过脚踝的血泥混合物，混杂着破碎的肢体和内脏碎块！

第九房姨太太20

周凛高大的身体如同一面移动的盾牌，尽可能地将木青护在身后内侧。他手中的驳壳枪不时朝着两侧崖壁上隐约闪现的人影点射，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焰。每一次点射，都伴随着崖壁上敌人中弹滚落的惨叫。

“低头！”周凛猛地低吼，一把将木青按倒在一处被炸塌的岩石掩体后面！

“哒哒哒哒——！”一串机枪子弹如同泼水般扫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在岩石上凿出一连串刺目的火星，碎石飞溅！

灼热的弹片擦着木青的鬓角飞过，几缕断发飘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死亡的冰冷触感如此真实。她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硝烟，看到周凛挡在她身前宽阔的后背上，军装被灼热的子弹气流撕开了一道口子，边缘焦黑，露出下面同样被擦伤、渗出血珠的皮肤。他的侧脸紧绷，线条如同刀削斧凿，汗水混合着血污流淌下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守护的决绝。

不是为了罗大帅的命令，不是为了所谓的军令如山。他是为了那个濒死的三营长，为了那些他视若兄弟的袍泽！更是为了……此刻被他护在身后的她！

一种极其陌生的、如同电流般的悸动，猛地击中了木青冷硬的心脏！不是恐惧，不是算计，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如此纯粹而炽烈地保护着的冲击感！在这尸山血海、命如草芥的修罗场中，这份守护，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撼动人心的力量！

“在那里！”周凛低吼一声，指向不远处一堆更大的乱石掩体后方。

木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乱石堆后面，几个浑身浴血的士兵正围在一起，发出压抑的哭喊和绝望的呼唤：“营长！营长你撑住啊！”“军医！军医死哪去了？！”“操他娘的！”

周凛拉着木青，几乎是匍匐着冲了过去！

挤开围着的士兵，木青看到了那个躺在血泊中的三营长。

他仰面躺着，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狰狞的弹孔！鲜血如同失控的水泵，一股股地向外喷涌！他的脸色已经呈现出死灰般的青白色，瞳孔开始散大，只有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抽吸都带出大量的血沫。生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体里飞速流逝！

“木先生！救救营长！”一个满脸泪水和血污的士兵噗通一声跪倒在木青面前，声音带着哭腔，“营长是为了救我们……被马奎的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