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冷宫生母枯槁的面容、朝堂上步步惊心的倾轧、刀光剑影中的绝地反击……一幕幕闪过。
没有那个在尘埃中冷静织网、递来关键筹码的女子,他萧景珩,绝无可能坐在这乾清宫的龙椅之上。
他将油纸包重新推回抽屉深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那属于帝王的深沉与威压重新凝聚。
他拿起朱笔,蘸饱了墨。
新雪初霁,前路依旧漫长,帝王之路,注定孤独。
但那抹来自尘埃深处的药香和那四个字的警醒,如同镌刻在心底的印记,提醒着他权力的源头与代价。
深宫苟王(番外2)
宫外:江南春早
运河的水,在三月温煦的阳光下,流淌得格外轻柔。乌篷船欸乃的桨声,搅碎了水面倒映的青砖黛瓦、垂柳石桥。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新茶的清香,还有岸边刚出锅的定胜糕那甜丝丝的暖香。
这里是江南水乡的一个寻常小镇,远离了京城的肃杀与深宫的压抑,时光都仿佛慢了下来。
临河的一处小院,白墙黑瓦,收拾得干净利落。院墙不高,爬着几株刚抽新芽的蔷薇。
院中一隅,用青石板搭起了几个齐整的架子,上面铺着细密的竹筛。
筛子里摊晒着各种草药:碧绿的薄荷叶舒展着,金黄的蒲公英花球在阳光下毛茸茸的,深褐色的茜草根切成薄片,还有几样叫不出名字的根茎和晒干的野菊。
阳光透过稀疏的藤蔓,在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木青穿着一身简单的靛蓝细布衣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小臂。
她正俯身,仔细地将筛子里晒得半干的草药翻动。她的动作专注而熟练,指尖捻过叶片,感受着干湿的程度,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松弛。
阳光落在她脸上,晒出一点健康的红晕,眉宇间那道在深宫时刻紧锁的结,早已悄然化开。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沈砚端着一只粗瓷大碗走了出来,碗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热气腾腾,散发着朴实的谷香。
“吃饭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褪去了宫墙下那份挥之不去的冷硬和疲惫,添了几分属于人间烟火的温厚。
木青直起身,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额角细微的汗珠,应道:“这就好。”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清凉的井水,仔细冲洗着手上的草屑和尘土。
沈砚将粥碗放在院中石桌上,桌上还摆着一碟新腌的脆萝卜,一碟清炒的荠菜,都是时令的清爽。
他拉开凳子坐下,目光自然地落在木青洗手的背影上。
水流沿着她纤细的腕骨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阳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肩线和柔韧的腰身,那是一种脱离了樊笼后,自然生长的、充满生命力的宁静。
木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走过来坐下。两人相对而坐,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小米粥温热软糯,脆萝卜酸甜爽口,荠菜带着田野的清香。简单的饭食,却吃得格外熨帖。
“西市‘张记’铺子新出的桂花松仁糖,”沈砚放下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干净油纸包着的小包,推到木青面前,“路过时看到,想着你或许喜欢。”
木青微微一怔,打开油纸,浓郁的桂花甜香混合着松仁的油润气息扑面而来。
她捻起一小块琥珀色的糖块,放入口中。
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秋天阳光的味道,驱散了记忆中深宫那些甜腻得发齁的御赐糕点带来的不适。
“嗯,是比宫里的好吃。”她咽下糖,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的涟漪。
沈砚看着她唇边那抹浅笑,眼底深处也漾开一丝暖意。他拿起桌上的空碗,起身:“我去添粥。”
木青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院中晾晒的草药上。微风吹过,薄荷的清凉、蒲公英的微苦、还有泥土和阳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她端起茶杯,里面泡着几朵她自己晒制的野菊,淡黄色的花瓣在水中舒展。茶水微涩回甘,入喉清润。
河对岸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夹杂着妇人呼唤回家吃饭的吴侬软语。乌篷船慢悠悠地从门前河道划过,船老大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一切都充满了喧嚣又宁静的烟火气。
沈砚端着添满的粥碗回来,重新坐下。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冬日松针般干净凛冽的气息,混杂着灶间的烟火味,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存在感。
木青没有抬头,只是端起自己的粥碗,小口地喝着。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在石板地上投下两个依偎得极近的影子。院子里,草药的清香无声弥漫。
墙根下,几株不起眼的茜草新苗,在春日的暖阳里,正悄然舒展着嫩绿的叶片。
宫墙之内,新雪覆盖着旧日的刀光剑影与隐秘药香,帝王在权力的孤峰上咀嚼着“来路”的深意。
宫墙之外,江南的暖阳融化了所有的枷锁与寒意,平凡的烟火中,自由的气息与草药的清香一同生长,无声诉说着逃离深渊后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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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人鱼债1
冰冷,黑暗,还有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咸涩。
海水粗暴地灌进木青的鼻腔和喉咙,每一次呛咳都撕裂着胸腔,带出火辣辣的剧痛。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拖拽着,朝着幽深的海底沉沦。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剧烈撕扯,破碎的画面——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尖啸、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同碎裂的玻璃,在脑海中疯狂旋转、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