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道青田为何突然要走,方自留暗中磨了磨牙,面上维持住恭敬的神情,“弟子送师尊。”
“不必,你好好练剑。”
青田被记忆中的方自留牵动太多心绪,没了教小孩剑招的心思,只想着回去歇歇将记忆理顺,留下这句稍显冷淡的话便离开。
小孩站在院中,手中还拿着铁剑,抬头看着那道青色身影渐行渐远。
如同前世一般。
重伤的师兄面色惨白,法衣上尽是深深浅浅的血迹,手中还抱着宁清仙君的尸骨。方自留支开魔尊派来共事的右护法一人追上去,便看到那人已打开传送阵,留给他一道青衣残影。
此后直至仙魔大战前,两人再无缘得见。
院中春意盎然,月下花影婆娑,带来这场春的人却已然离开。方自留坐到青田方才的位置,脱力般靠着椅背,重重呼出口气。
他视线落在石桌对面,恍惚间好像看到青衣仙君坐在面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好久没见到师兄了。
眼眶泛起酸涩,方自留不受控地脱口而出:
“师兄,自留想你了。”
寂静小院中,无人应声。
晃神间看到的仙君,也随着这句话消散,只剩下记忆中那模糊的身影。
碎花洒落一地,盛开颓败间,便已是十载春秋。
……
“小师弟!你考核结果如何?”
被喊住的少年身高腿长,脑后发丝用银色发冠高高束在脑后,同样的青衣弟子服饰穿在他身上干净利落至极。方自留转过身,看到喊住自己的蓝怀水一笑,“先生说了,放榜之前不准打探别人名次。”
虽说入门考核是蓝怀水要认方自留当哥,但进了学堂一众同门凑在一起,又按照齿序重论了师兄弟,方自留作为学堂中年岁最小的弟子,谁见到他都是一声小师弟。
连带着蓝怀水也没了在入门考核时对“青”哥的恭敬,整日里小师弟喊得最欢。
已经二十的蓝怀水如今不见丝毫稳重,他面色悻悻,小声嘟囔道:“反正明日就贴榜了,到时候大家全都知道名次,为什么今日还不让咱们互相打听啊……”
身形高挑的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寻先生说道。”
秦畔投入宁清真人门下修行十年,虽说秦肆元因为炼虚期的雷劫闭关九年,但一年时间对这种感情淡漠之人来说足矣领会无情道的表象。
“姐姐姐,这我可不敢,我不问小师弟就是了。”
蓝怀水赶紧把这点话头过去,又道:“师弟,你明年可要下山?”
内门弟子入门后需在飞鸿学堂中学习十二年,之后还有行舟斋五年,但并不强求,弟子们可自行决定下山历练或是留在宗门学习。
但行舟斋之后的考核都要参加,届时合格者不必再学习,不合格者必须在行舟斋内修行到合格才可下山。
方自留不答反问:“你二人预备如何?”
秦畔:“下山。”
蓝怀水本想说留在宗门,他还没筑基,这点修为不怎么敢下山闯。但一听姐姐这么说,便硬着头皮跟道:“那我也下山!”
秦畔轻飘飘扫他一眼,不容置疑道:“留下。”
蓝怀水伸手想要抓住女子衣袖,却被轻飘飘避开,他讪讪收回手,“那我……还是留在山上吧。”
方自留挑眉,“既然你留在宗门,那我就下山了。”
“诶小师弟你!”蓝怀水对上方自留那得瑟的眼神,转而想到三人中只有自己还在练气期,这个最小的师弟如今都要筑基中期了,只得歇了心思,“行行行,你们都下山去吧,我要在宗门学一堆高深术法,到考核上打败你们!”
方自留:“拭目以待,我等着。”
秦畔不太搭理蓝怀水,她对方自留道:“一同下山?”
都是才筑基没多久的弟子,不管去的地方远近一般都是结伴下山。秦畔在宗门里独来独往惯了,她那些同门都自己有同伴,再加上她人就太多了,她嫌烦。又不想带着蓝怀水,便问同样一人的方自留。
“不了,我下山有事。”方自留想也不想便回绝道:“你可以问问南元香师姐,我昨日听说她也要下山,但还没有同伴。”
南元香是当初入门考核第一,如今拜在涟华仙君座下,与秦畔一样也是筑基初期。
秦畔思忖片刻,颔首道:“多谢。”
蓝怀水一听方自留要一个人下山,凑到他身边劝道:“小师弟,虽然你已经筑基初期了,甚至马上筑基中期,但是山下修为高过咱们的修士比比皆是!你一个人很危险呐!你要是跟我姐姐一起下山做个伴,游历途中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方自留一勾嘴角,“我下山杀人去,跟人结伴不方便。”
颇为邪气的话语吓得蓝怀水噌噌噌倒退几步,震惊地伸手指着他,“小师弟你,你,你要下山杀人?”
方自留不多解释,任由这人多想,蓝怀水再一看,发现他姐对小师弟此话毫不在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神情更为惊悚,“姐你不会也要下山杀人吧?!”
秦畔:“……”
很难相信她跟这样一个蠢货是亲生姊弟。
今日学堂考核拖了时间,如今落日已经降了,漫天余晖也散尽。三人正走到灵萧峰山下,秦畔无意再听蓝怀水的无脑之言,直接回了宁清真人的寒香峰。
终于反应过来小师弟可能是在逗自己的蓝怀水委屈地看着方自留,“你看,我姐她又不理我了。”
方自留轻咳一声,伸手拍拍蓝怀水的肩膀,没说自己刚才那句不是开玩笑,“你也赶紧回去吧,明日要迎魔宫来的交换生,得穿戴整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