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香港的航班是午后三时。
但沈续从昏睡至清醒却用了整整三天。
沈续用签字笔在墙壁写下最后一笔。“正”字,一笔代表一个小时,也是他醒后的第五个小时。
在这之间他没见过任何人,身上的通讯设备早就被没收,空气中带着湿润的青草味道告诉他他应该是在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
门外十几个保镖来回巡视,头顶的监控闪着冰冷的红色信号灯。
没有任何人来与沈续对话,沈续试图砸碎那些阻挡他离开的玻璃,却在砸碎的下一秒被两个壮汉直接一左一右地架起,他们将他往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一塞,没过多久再放出来,玻璃正在日光下泛着崭新的光。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肉眼科技的所有正在重来。
而昏迷的天数,也是沈续从摆放在玻璃茶几的一叠A4纸的扉页获悉。
字体很熟悉,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沈矔亲自书写。
其中详细记录了沈续离开香港的全过程。
但这些沈续并不在意,沈矔怎么描述也不能否认他被他强行带走的事实。
他是个成人,具有相应的行为能力且并无特殊精神异常,但这么没有时间边界地过下去,他迟早会有精神薄弱的时候。
沈续简单判断自己情绪是否冷静后,带着A4扉页来到监控下,缓缓地将它撕碎。
沈矔一定看得到,只是目前不想露面而已。
仰头盯着监控器,沈续强忍对其比中指的想法,重新走到刚才画过正字的墙壁前。毕竟用肢体语言骂人这种事,他自小就没怎么做过,现在也很难真的实施,只是偶尔在心里想几分钟过过瘾。
抬手,他用签字笔再度写下两个字:
沈续。
唰唰几笔,旁边出现“施妩”。
沉吟许久,沈续搜遍记忆,将之前脑海中的所有回忆起来的东西默写。
是沈矔提到了仓库,又说什么上学,还有她。
她是谁,从楼梯上混下去?却又说是她自己,这个主语明显是他们两个都知道那指的是谁。
但考试的那句沈续可以确定,自己是有段时间不喜欢上学,父亲严厉教导过自己……是了,沈续恍然,他的教导应该也是现在这样,将他关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沈矔是医生,医生最知道怎么折磨人的。
“呵。”沈续轻笑出声,他还以为他是几岁的小孩吗。
又或者说,他就是把他当能够随意拿捏的小孩,控制欲才越来越足,而沈续也没有真的反抗过他。
有句话说得不错,孩子顺从父母有时候不一定听话,也有可能是双方利益相关,孩子想要的正是父母所愿意提供的,倘若孩子有朝一日想要远走高飞,那么所有都将成为泡梦浮影,对立面的只会作为敌人。
也许……自己和沈矔的关系其实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沈续捏了捏发紧的眉心,合起笔盖。
很明显,这是场心理战。
环顾四周,雪一样的纯白,各种器具也全都是铁质或者透明,这是最典型的折磨心理的手段。而他几个月前还在和沈矔父慈子孝,共同参加一场学术晚宴。
沈矔将他推上台,向业界所有前辈介绍。
他是他的继承人。
“如果脑震荡成立,幻觉里滚下来的人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沈续坐回玻璃桌前,手指搭在桌面,边思考边轻轻敲击。
从白天至黑夜,大概是昏迷的时间太久,把之后的觉都消掉了,沈续两眼清明,直勾勾地望着月明星稀,心弦越拨越乱,直至距离他最近的保安打开推拉门走进来,公事公办地问道:“晚餐时间要到了,请问您想吃什么。”
沈续轻轻啊了声,眼光流转,忽而想到什么,勾勾唇说:“你去告诉沈矔,我和汤靳明睡过了,就在江城的那个庄园里,阁楼,在他卧室头顶的那个阁楼。”
“他应该记得的,那个时候汤靳明每天放学在那里接受他的心理辅导,写作业,补习功课。”
保安戴着黑色墨镜,沈续从那里看到了自己不算差劲的脸色。
很好,至少这几天他身体恢复地不错,将自己养得很好。就算被沈矔直接按在洗手间注射镇定剂昏厥,似乎也能勉强维持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