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花钱的事,宣隆帝就蹙起了眉头,他缺银子使,还能盼着自己亲娘老子及一堆庶母早死不成。
“前两年我就打算给华光挑伴读,礼部送了名单过来,我一直忘了。你既不想选妃,那就帮你妹妹选几个陪侍伴读的姑娘吧。”宣隆帝立刻想到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
给公主选伴读,几乎不花钱,相反还有不少簪缨世族之家,为女儿能有个好名声,找门路大行贿赂,以求进宫做伴读的。
“借此,你也可领略世宦贵女的风采,若有心仪的女子,大可先收用,等太子妃嫁进东宫,再赐名分。”宣隆帝打得一手细算盘,看向无动于衷的太子,意味深长地说:“钰儿也别整天劳心劳力,替朕燮理阴阳,却连个人事也不知。”
禛钰大感头痛,立刻又长篇大套地讲起皇陵地宫亟待修缮度支一四十万两、边军欠饷一百二十万两、两淮大旱粮患未解,需增九十万石救济粮。
只把宣隆帝说得头晕脑胀,无事能决,才放他告退出来。
出了龙景殿,禛钰远远瞧见贾政母子二人侯在阶下等待谒见,想是为陛下赐医下江南以及贾敏获封护国夫人的事,特意进宫谢恩的。
禛钰从偏殿绕行离去,回到东宫问章明:“她怎么没来谢恩?”
“他?”章明愣了片刻,忽见太子冷眸扫过,立刻回过味来,她指的是寓居在贾府的林姑娘。
“属下这就去查。”章明立马板正了身体,转身离去。
“太子哥哥,我巴巴地等你回来,你也不理我一理,只想着使唤章明查这个查那个。”
只听一语娇嗔,来人杏脸桃腮,憨态可掬,她头戴珠翠冠,一身真红织金云霞凤纹裙,腰间玉花采结绶,正是禛钰嫡亲的妹妹华光公主。
禛钰笑道:“聂儿,我从江南带回了好些精巧玩意,正打算给妹妹送去呢。”
“真的?什么好东西?”华光公主眼眸一亮,牵起裙子跑上来。
“都堆在偏殿里,聂儿自己去挑。”禛钰向里头努嘴道。
“那我要挑最好的那个!”华光公主忙将哥哥撇下,往那边去了。
禛钰笑着摇头,同样的年纪,她妹妹还一团孩子气,满脑子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衣裙首饰。而林绛珠却像个小大人,贞静婉嫚,风流蕴藉,已经初显女子的魅力了。
章明回来,见太子低头摩挲着尾戒,眉眼含笑,像是陷入了什么甜蜜的回忆中,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神。只好干咳了一声,“太子殿下,属下查明白了。”
禛钰抬起头来,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就听章明回禀说:“殿下,林姑娘病了。”
“快叫王君效去看看。”禛钰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皱眉道:“她怎么就病了?”
“王正堂怕是去不成了,等他看病的皇亲国戚,都从太医院排到宣武门了。”
禛钰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那叫王济仁去。”
“殿下,”章明心虚,摸了摸鼻子,说:“林姑娘以为甄英莲死了,伤心过度,这才病倒的。”
禛钰顿住,反问:“甄英莲不是在私邸,已经跟封娘子相认了?”
“是啊,可是林姑娘还不知道呢。”章明立刻伏地认错:“是属下疏忽,未能及时告知林姑娘。那薛家为了掩丑,假称花了五千两银子将薛蟠赎回,香菱却被汤圆噎死了。林姑娘一回贾府,以为甄姑娘夭折,哭得眼睛都肿了,情志抑郁之下就病倒了。”
“她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
禛钰也不知自己一腔怒气从何处来,原地转了两圈,抚着额头说:“叫王济仁过来,我写封信让他捎过去。”
荣国府贾母院西厢,黛玉病恹恹地靠在大引枕上,嘴里木然吞着药汤,眼角的泪干了又湿。
“好姑娘,逝者已矣,还请节哀。”紫鹃一边劝着,一边拿绢子为黛玉擦嘴。
黛玉哽咽道:“我与香菱有半师之谊,又与她母亲承诺过,偏偏阴差阳错,失信于人,教我如何不痛,如何不悔。”
晴雯又急又气,在屋中团团转,恨声道:“都是王公子不靠谱,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包在他身上,结果人没及时救回来,还讹五千两银子跑没影儿了。”
“别说了!”紫鹃忙起身捂住晴雯的嘴,告诫她道:“这府里隔墙有耳,别什么话都瞎嚷嚷。”
晴雯咬牙切齿,只得干瞪眼,这时候外头婆子通禀,“王太医来了!”
晴雯还以为是王君效,连忙起身相迎,却被紫鹃拉去耳房回避了。王嬷嬷放下幔帐后,请王济仁进来。
王济仁坐在小杌子上给林姑娘号脉,偏头对王嬷嬷说:“姑娘喉中有痰,需要漱口,请嬷嬷端杯温水并痰盂过来。”
“好。”王嬷嬷答应着去了。
王济仁赶紧把太子叠成方胜的信,塞进了林姑娘手中,轻声道:“这是医病的良方,姑娘独自看罢。”
王嬷嬷端来痰盂,伺候黛玉漱了口。
王济仁起身道:“无甚大碍,药也不必吃了,若能出门散散心,过两日就大好了。”
“多谢太医了。”王嬷嬷恭敬地将王太医送出门去。
林黛玉躺回帐中,握着手里方胜,一颗心又忐忑起来。
待众人歇晌去了,黛玉才偷偷打开方胜,看完之后,一颗心彻底安住了。
果然如王太医所言,黛玉的病隔天就大好了,宝玉在绛芸轩喜极而泣,说是菩萨感应到了他的诚心,让林妹妹大好了,他要去庙里还愿才行。
袭人皱眉道:“今天老爷在家,义塾请的大儒到了,你不去拜会,去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