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尸位素餐,裙带依附的庸冗官僚太多了,以至于尾大不掉皇权异化,只有将四王八公的势力清理干净,东宫的人才有出头之日。天家无父子,亦无祖孙,夺父祖之权登天子位,就是他对无情帝王家的报复。
“那要我把贾女史给……”章明做了个杀鸡抹脖的动作。
“那倒不必,那女人畏影恶迹,眼皮子浅,一看就成不了大气候。”禛钰摆摆手,完全不屑向弱者下手。
“等等,她是贾家的人!”禛钰一拍桌子,想到了一个一箭三雕的主意。
他既要尽快筹措银两完成皇命,也要弹压急于冒头的王子腾一干人等,还要思量如何勾引一个内宅小姐。眼下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禛钰心知父皇为了纯孝之名,在皇爷爷的压力下,不得不考虑纳贾元春为妃,向四王八公示好。反正都是皇妃,让她再升一阶,加个“太”字岂不更妙。
一则为父皇减少后宫掣肘,借此争取东宫利益;二则他亲自抬举上去的皇姨奶奶,位份比肩甄太妃,以此离间甄家与贾家;三则父皇既要彰显陛下仁孝,必当推己及人,准许嫔妃归家省亲,以叙天伦。
椒房贵戚既要省亲,少不了要营造重宇别院,那就是揽工程搂银子的好抓篱。贾太妃省亲,他作为羽林卫也好,王公子也好,还怕找不到机会,再见林表妹么?
圣寿上皇作意让今上拟旨,晋封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宣隆帝并不情愿,随意吩咐太子禛钰代拟。
结果,凤藻宫尚书改晋永安宫尚书,贤德妃改赐贤太妃。
更改父皇的圣旨那叫欺君矫诏,篡改太上皇的圣谕,禛钰一句“皇爷爷我会错意了”就盖过去了。上皇想联合皇孙制衡皇帝,皇帝想利用皇孙摆弄上皇,而他游走在父祖之间,寻隙扎根,积蓄自己的力量。
毕竟皇爷爷自认为,成为太妃的品秩要高于皇妃,皇孙这一错,反而只会让贾、王两家喜出望外了。
结良缘尚文娶画眉,舛差错元春嫁上皇
二月二十八日,惠风和畅,天高云淡,正是媚人与多官成房的好日子,晴雯讨了半天假,回去给表哥表嫂道喜吃酒去了。
娶妻成房的男仆需用正名,而其妻也要改称呼。奈何多官又不记得旧姓,晴雯便请黛玉替她的表哥表嫂改名字。
黛玉见过媚人几次,从前就觉得她为人端方大度,而宝玉起的名字太过妩媚轻浮,与她其人并不相配。
因此晴雯请自己来改她兄嫂的名字,黛玉也不推辞,笑道:“媚人姿容绝俗,眉目如画,依我屋里丫头的名儿,叫画眉最恰切了。她既然叫了画眉,那你哥哥多官,必是京兆了。”
“好一个京兆画眉,妹妹好巧思!”宝玉拍手大赞。
宝钗随后进来,皱眉道:“画眉的名字倒好,可她男人只是个奴才,若称张京兆,岂不惹人笑话。”
黛玉笑道:“方才不过是玩笑罢了,他又未必姓张,叫什么张京兆。倒不如将张敞之名拆开,叫他尚文罢。尚也可暂代姓使,也可引为尊重意。便是奴才,也当自尊自重不是么?”
“林妹妹说得对!这名字改得好,改得妙!”宝玉竖起了大拇指。
宝钗见宝玉自进门来,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又见他袖中鼓鼓囊囊,便问:“宝兄弟衣袖里藏的什么好东西要献宝呢?”
“也没什么,不过是俗物罢了。”宝玉讪笑,他本想把北静王送的鹡鸰香串送给林妹妹,奈何五次三番都没找到机会单独送。
又怕宝钗、湘云见了,笑他偏爱林妹妹,厚此薄彼,亲疏有别,因而不肯拿出来。
黛玉见宝玉面露难色,一面搬了张绣墩请宝钗坐,一面转移话题说:“宝姐姐入宫待选的日子定了么?”
“三月初八进宫初选。”宝钗一面拂裙款坐,一面摇头笑说:“我听王家舅舅说,参选的人极多,我又愚拙少慧,只怕是不成了。”
宝玉接过紫鹃递来的茶,先捧给了宝钗,“姐姐谦虚了,云妹妹还总夸你样样比人强,恨不能你是她亲姐姐。姐姐平和雅致,入了宫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呢?”
黛玉撇了撇嘴,低头侍弄窗前的粉色茶花,又听宝玉不无遗憾地说:“只可惜,三月初八和北静王的好日子撞上了,竟不能送姐姐一程。”
“有什么好送的,便是选上了,也要天天回来,又不宿宫中,麻烦得紧。”宝钗将茶杯接过,也不喝,就搁在方几上。
“虽不便相送,二哥哥快把你上好的骑装剪一剪。”黛玉用西洋银剪子,剪下一枝花,携在手上,低头道:“如此也算尽了你的一片虔心了。”
宝玉愣了一下,摊开两手问道:“好端端地我剪它做什么?”
“蠢材,”黛玉展眸,拈花一笑:“自然是祝你宝姐姐旗开得胜了!”
“唉哟!”宝玉用手指黛玉,笑弯了腰去。
宝钗站起身来,就要掐黛玉的脸,“你这张嘴呀,真真叫人恨也不能,爱也不能。”
“若姐姐青云直上当了伴读,可不能再嫌弃花儿粉儿了。”黛玉一面躲她,一面将茶花胡乱簪在了她头上,古灵精怪地说:“若宫里又有了什么纱堆的花、新制的粉,姐姐可千万记得,头一份给妹妹捎回来呀。”
“你呀你,多大的仇至今不忘……”宝钗心知她是说周瑞家的送宫花那档子事,到底也是那老货故意弹压表小姐错了次序,让薛家跌尽了脸面。若是她真选上了,可不能再拿两枝花送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