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拉拉他的袍子:“你是不是……在担心他?”
袍子哥看向远方的大海,点点头。
“我看着他长大的。”
说起卫三原,袍子哥又变回了那个话多的模样——
“从他第一次出海,我就陪着。我爹是老帮主的贴身护卫。那时我也还小,就看着老帮主教他,无论什麽地方,无论什麽东西,他听一遍就全都记得……而我不行,我笨。”
袍子哥自嘲地笑笑,低下了头。他看着那海面:“我记得那时,我们到了嘉陵江上,我爹考我行船的路线,我背不出来。他比我小好几岁,就在後头偷偷告诉我……”
我很难想像,一向深沉的卫三原,会有那样调皮的小时候——他曾天赋惊人,机灵可爱,原应成长为阳光下,海上船中,那快乐的少年……
我轻声道:“他……挺好的。”
袍子哥说着,有些怀念与悲伤,却竟然笑了:“帮里所有人都说他好,他也真的好。帮主为他找过先生,无论是洋先生还是土先生,最後都说教不了他,太聪明了……他原可以考功名,可他说要听帮主的话,救百姓。”
袍子哥说着,有些痛心,那场灭顶之灾,让他呼吸沉重:“他出事那时,我恨我不在!多少人骂他,就有多少人惦记他……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我有时又怕他回来,这条路,太难了。从前他总对我说天下,但他真救了天下,谁又来救他?等他真回来了,整个人全变了。”
变成了如今的卫三原,城府心机丶不动声色,随时以身付汪洋。
他的声音哽咽着:“他原可以带着盐帮的钱,下半辈子无忧,可他又去找了那清狗,如今生死不明……”
我不由沉默:卫三原本可以有许多选择。可每一次的岔路口,他都选了最难的那条路。
犯其至难,图其致远。心怀天下,才不得自由。
而变了的人,又何止卫三原?
袍子哥从前,是否也是这样,虽然嘴笨,却也话多。
而我与他初见之时,他已是那沉稳冷静的袍子哥,一袭袍子,抹去过往前尘,袖住前程万里——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
只在此刻,他担忧卫三原的生死,才显出这动情的模样。
我心下有些明了,我看向桌上的饭菜:“那这些是……”
袍子哥低落道:“是他爱吃的饭菜。”
他说着,竟第一次回过了头:“你居然不知道?”
我不由一愣:我应该知道?我和他是天雷地火,生死之交——但确实,我不知道他爱吃啥。
袍子哥一震,仿佛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振振有辞:“你若要做三爷的女人,这些不都应该学着?你可知他从小就爱吃我做的菜……”
我心中深觉抱歉,跟袍子哥相比,我是远远的不够格。
卫三原都带我来见家长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喜好。毕竟,那是我的男人,而我还没哭——
袍子哥说着卫三原的口味,竟又泪流满面:
“这道醉蟹,别人做的他都不爱吃,就我做的,他说够味道……”
他说的当然不是螃蟹:
能为卫三原守在小王八楼,为卫三原鞍前马後,为卫三原苦等多年……
一只螃蟹八条腿,每一条腿,都是他的守候。
我过去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我的情敌,还有个袍子哥。
卫三原,先让陆小蝶陪我,现在让袍子哥来看着我。
这些都是对他绝对忠心之人,而他们每每看着我,常常沉默中夹杂一句话——
就她?
哎,就我。
而事实上,我还不咋会做饭:“那哥,你教教我这醉蟹怎麽做?”
我想,聊聊这个,也许能让袍子哥心情好点……
贤惠的袍子哥,于是对我说起做这螃蟹的要领——
“做醉蟹,必用黄酒,若用白酒,则鲜美不足……”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鸣笛之声。
码头上,人声喧闹,不少人从船底拿出了武器。
有人大喊道:“来了!”
我们往远方看去,只见几条快船,正飞速向港口驰来。
而当先那船头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