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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他的目光越过米拉颤抖的肩膀，看向那一片火海的码头，看向更远处那座冰冷庞大的母星要塞。丽拉在那里。在那个冰冷的囚笼深处，为了此刻他们这渺茫的生路，正在燃烧，或许……已经熄灭。

他不能。他无法用谎言回应这份沉重。

就在米拉的嘴唇即将完全贴合上的前一秒，凯尔猛地、但并非粗暴地，偏开了头。

那个吻，落在了他冰冷染血的脸颊上。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米拉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颤抖和希冀在这一刻冻结。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方才燃烧的一切火焰骤然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烬。

凯尔看着她眼中迅速湮灭的光，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攥紧，但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得残忍：“米拉，你是我最重要的……战友。但我们不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下一秒，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她的手。然后，在所有幸存者的注视下，在所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厮杀声中，他猛地转过身——

丽拉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货舰的舱门入口处。

她看起来糟透了。原本华美的衣裙破烂不堪，沾满污迹和暗沉的血痂，脸色苍白得像透明的水晶，仿佛一碰就会碎裂。她几乎是倚靠着舱壁才能站立，冰蓝色的眼眸因过度消耗而黯淡，却依旧死死地、精准地捕捉到了凯尔的身影，以及他身边那个刚刚试图吻他的女人。

四目相对。

隔着硝烟，隔着血腥，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凯尔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切的痛楚，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他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扑向前，张开手臂——

不是走向僵在原地、面如死灰的米拉。

而是穿越短短的舷梯，在那个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公主惊愕的注视下，一把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用自己的身体去填补她的虚弱和创伤。他的脸颊深深埋进她冰冷带着血腥味的颈窝，身体因剧痛和激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我找到你了……”他嘶哑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像一声沉重而疲惫的叹息，又像一个最终得以实现的誓言。

丽拉僵硬的身体在他滚烫的怀抱里微微一顿，随即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强撑的力气，软软地靠在他同样伤痕累累的胸膛上。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用只有他能感受到的力度，回抱了他。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爆炸声、喊杀声似乎都远去了。

只剩下舷梯上紧紧相拥的两人，以及舷梯下，那个如同被冰封在原地、眼中最后一丝光焰彻底熄灭的米拉。

她看着他们，看着凯尔那个毫不犹豫、用尽全力的拥抱，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毫不掩饰的珍视与痛惜。

她手上刚刚干掉的血垢，忽然变得灼热刺眼。

冰冷的失望，混合着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和深入骨髓的刺痛，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入阴影之中。

眼中的世界，只剩下那片灼人的、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和其他一切嘈杂的背景音。

叛军成功了，他们夺取了星舰，即将逃离。

但于米拉而言，某些东西，在凯尔转身拥抱丽拉的那一刻，已经在她心里，彻底地、无声地死去了。

老旧的重型货舰“坚冰号”（这名字此刻听起来像个拙劣的笑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震颤着，猛地挣脱了码头残骸的最后纠缠，歪歪斜斜地冲入了母星外围的空域。舷窗外，那颗庞大、冰冷、禁锢了他们一生的金属星球正在迅速缩小，但其上闪烁的警灯和正在集结的小黑点般的舰影，却如同索维林冰冷的注视，死死黏在身后。

舰桥内——如果这堆勉强拼凑起控制台和线路的混乱空间能被称为舰桥的话——一片狼藉和混乱。幸存下来的觉醒者们惊魂未定，有的瘫坐在地上处理伤口，有的则茫然地看着窗外陌生的星空，仿佛无法相信真的逃出来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臭氧味和一种汗湿的恐惧。

凯尔半靠在主控台边，腹部的伤口被临时用能量场粗糙地止血，但每一次呼吸仍带着撕裂痛。他的手臂却稳稳地环着丽拉。她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脸色白得吓人，长睫低垂，冰蓝色的眼眸涣散无光，偶尔抬起看向导航星图时，也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她的一只手被凯尔紧紧握着，指尖冰凉。

托里克和其他几个稍微懂点操作的人手忙脚乱地试图稳定航线，激活那老旧得快要散架的跃迁引擎。警报声此起彼伏，大多是舰体受损的抗议。

“引擎过热！第三推进器失效！”

“左侧防护罩能量低于百分之二十！”

“扫描到多个高速接近信号！是帝国的追击舰！最快的十分钟内进入射程！”

每一个声音都像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刚刚逃离囚笼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滋生，就被更冰冷的现实碾碎。他们抢来的只是一艘破烂，而追来的是索维林麾下最精锐的猎杀舰队。

“能不能再快一点？！”一个觉醒者对着托里克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托里克满头大汗，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嘴里语无伦次：“我在试！这玩意儿……它的系统锁死了大部分功率！需要权限密钥！或者……或者有更高权限的人强行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