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宅是真的乱了。
上至罗太守,下至丫鬟小厮,都忙忙碌碌的,江乔连一杯茶水都没喝上。
不过,她本就不是来喝茶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么多。
江乔趁着众人都顾不上她,一个人从小厅溜了出去,无声无息地穿梭在这典雅精美的院落中,从前跟着兄长,她来过罗宅两回,不多,但足以叫她记住里头的全部布局。
她也注意到,这府中多了许多乍一看就是从外头新进来的人。
因此,江乔并未引人注意,畅通无阻地到了罗慧娘的院子。
不同往常的热闹,也不同于院子外边的乱哄哄,这个小巧而处处显露出奢华的象牙塔,却是一片全然的死寂。
她想悄悄溜进去,但又怕打草惊蛇,还没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极重的草药味。
按罗慧娘的性子,绝不会有小丫鬟为了自己的一点病,大张旗鼓的在这个院子里煮药。
江乔明确了,那罗慧娘真没死干净,叫她苟延残喘回了一条命来。
这是最坏的局面。
她缓缓握住了拳,她这幅模样,客人不像客人,贼不像贼,也当不了雷厉风行的杀手,顶多是一个不成体统的无常,时时刻刻等待收了罗慧娘,可罗家上下,都急急忙忙在抢回她的命,同她作对。
但江乔并不怕,一来,罗慧娘未必能那么快醒来,指认她,而猎场那儿,本就是乱哄哄一片,她又刻意留心检查过,能确保万无一失的。
二则,就算罗慧娘回光返照,忽而转醒,将她行凶一事告之了众人,罗太守也不能立即逮捕她。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顾忌兄长的存在,他们必然要到官府获取文书,才能将她缉拿归案,而中间一来一回,足够她做许多事。
江乔往角落里靠了靠,因一时半会不知院子里头有几人在,打算先在外头,静观其变。
就此时,起了一阵窃窃的交谈声。
江乔听出了这声音,不是来自旁人,正是罗慧娘的亲生父母。
“一定是江乔那丫头干的,平日就觉得她阴森森的,果然不怀好心!那日和慧娘一同出去的,只有她和周家那姑娘。”
“口说无凭,口说无凭!你的人也去猎场上找过,有找到什么证据吗?”
传来女人的哭咽声,又道:“那怎么办?我的慧娘还躺在那儿,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真是苦命……不是说,那江白江乔二人,来历不明吗?”
罗太守严声呵斥,“你一个妇道人家,莫要管这么多……况且,江家兄妹二人,我也怀疑着,尤其是那个江白。”
怀疑什么?
兄长名字一出,她就像那受惊的兔子,立起来了两只耳朵。
“你当真要掺和进去?”
“我本是前朝的臣子,此事若脱不干净关系,来日有灭门之祸的就是你我!”
“当真如此严峻……”
“你莫要再问了。”
前朝,灭门……
种种紧要的字眼,接连的出现,个个砸在江乔的心弦上,她小心挪动着身子,想探出去,听得更仔细一些。
这是走绳索般的险,江乔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提着一颗心,吊起一颗胆。
可惜,这夫妻二人只顾着自己发泄,一个哭,一个叹,说不出更多有用的话。
见他们又要回罗慧娘的屋里离去,江乔又定了定心思,站稳了身,眼前渐渐模糊了,原来是冷汗挂在了睫毛上。
她很在意罗太守语焉不详的那些话。
多半有关她与兄长的身世。
江乔重重呼出一口气,只是,这颗心并未安定多少。
她对罗慧娘动手的事,尚且可以放在一旁。
若真是她们兄妹二人身份的事被发现,才真是灭顶之灾。
江乔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冒着危险,亲自去罗太守的书房瞧瞧。
实在是这个时机太好,全府上下乱成一团了,没人会注意她。
江乔带着侥幸心,快步往书房方向去,未曾想,迎面就碰到了一人。
那人恰好从罗太守的书房走出来。
“兄长——”江乔小声惊呼。
下一刻,唇就被一张微凉干燥的大手捂住。
她诧异地眨着那双大眼睛。
当真是,她每每做坏事,都要被兄长抓个正着。
但看此情此景……
他也不是全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