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殊被迫仰起头,他想辩解,他想说话,可嘴巴撑得发酸,干燥布料磨着舌尖,带着股苦味的腥气,随着艰难的呼吸蔓延至喉咙眼,仿佛连唾液也被掠夺殆尽,含糊的闷哼压抑不清,难受又难忍。
他眼眶被逼得通红,水雾不受控制地漫上来。
殷诀默不作声注视片刻,随後移开眼,将另一布团抵入他口中。
陈景殊真慌了,拼命摇头,嘴巴却被更多的粗粝麻布狠狠塞满,直到不留一丝空隙,连细微的呜咽都发不出。
——
陈景殊不知道他是怎麽晕倒的,但知道他怎麽醒来的。
他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前半夜被狗追着咬,後半夜被丢到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他又渴又饿,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一片翠田。他高兴地飞奔过去,在田里打滚,还摸到一根水嫩的胡萝卜。
他用手丈量,这里的萝卜好大,吃一根就能塞饱肚子。但胡萝卜发烫,刚出锅似的,他拔不动,也下不了口,只能在一旁等着萝卜变凉。
他双手紧紧握着,眼睛巴巴看着,不停吞咽口水。
在他的殷切注视下,田里又冒出另一根萝卜,立在跟前。
惊喜来得突然,陈景殊抱着这两根胡萝卜,一时欢喜的不知道吃哪根才好。
结果萝卜像长了脚,居然从他手中滑出去,躲着他的触碰。他急了,拼命去追,拼命去抓。但滚圆的萝卜滑溜溜的,还是没了踪影。
他饥饿不已,悲愤交加,最终一口气出不来,卒。
陈景殊吓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先是急促地活动了手指,又摸了摸发酸的下巴。
还好是热的,没死。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沉郁脸色缓和下来,擡起眼警惕环顾四周。
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他掌心燃起真火,照亮屋内。
这是一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卧房,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孤零零的床榻和窗台上摆放的花盆外,再无其他陈设,四面墙壁光秃秃的。
陈景殊赤脚踩地,悄无声息走到门前,耳朵贴上去。
识海内,沉寂多时的小黑蛇突然动了动:“你还好吗?”
陈景殊怒,一想到之前的狼狈全被它看到,更怒。抿紧唇,坐床上一发不言,神色凝重。
殷诀会杀了他吗?还是等折磨够了再杀?他越想心越沉,握了握拳,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丹田仍是干涸,与殷诀硬碰硬必败无疑。
陈景殊蹙眉思索片刻,蹑手蹑脚地去推门,门纹丝不动。又转向木窗,轻轻一推,夜风夹杂着草木气息灌入屋内。
他不敢弄出动静,屏气敛息,正要翻窗户,身後的门突然开了。
“道长醒了?”
陈景殊一僵,连忙爬下来。
门口站着那位女狐妖,手里端了碗汤药,也不问他爬窗户干什麽,只是将手里汤药递过去,温温柔柔道:“该喝药了。”
药碗里的液体暗红发黑,散发古怪的甜香。陈景殊莫名打了个激灵,不敢喝,也不敢不喝。
而女狐妖不语,笑吟吟望着他,手里端着药一动不动,好似他不喝她就不离开似的。
陈景殊只能接过来,当面一饮而尽。等她离开关上门,立即偷偷趴到窗台,抱着花盆一阵狂吐,边吐边骂混账自有天收。
他骂了个爽,心中畅快点,结果一擡眼,正对上窗外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殷诀。
殷诀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只有那双墨眸亮得骇人,一瞬不瞬看着他。
陈景殊睁大眼睛,连忙将嘴里的半口药重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