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是令狐邬?”
听到这个名字,鸭子怪忽然浑身颤抖,悲从中来:“令狐仙师……呜呜……她若知晓我如今处境,定会失望透顶,後悔当初救下我了。我丶我还不如死了!”它作势咬舌自尽,却发现嘴巴扁扁的,咬不断,顿时哭得更凄惨了:“嘎嘎,我连自杀都做不到,果然是个无用之物。”
它扑棱着翅膀,发疯似的往墙上撞,一时间鸭毛乱飞,呛得陈景殊连连咳嗽,赶紧拦下它:“什麽有用没用?你又不是生来给别人用的,你就是你,世上独一无二的丑鸭子。”
鸭子怪好像被安慰到,又好像没有,但不再扑棱翅膀了,落回地面,豆大的眼睛里泪光闪烁:“你是第一个肯听我说话的人,别的妖怪都只想把我丢进锅里涮肉。”
陈景殊终于得以呼吸,擡手摸它的脑袋:“你本来就是一只好鸭子。”
鸭子怪垂着头,突然喃喃自语:“我……我帮你一回。”
“你帮我?”
不等陈景殊接着问,它猛地用翅膀尖刺向眉心,一滴血珠缓缓渗出。
陈景殊一惊,它想用血祭招魂大法。
此法可招来千里之外的人或者物。
但他阻拦不及,没了眉心血,鸭子怪羽毛迅速失去光泽,皮肉也干瘪下去,眨眼间成了一具干尸。
而那滴眉心血珠漂浮至半空,光芒大作,其中隐隐可见一人影升腾而起,道袍广袖无风自动。
陈景殊快速退後两步,紧紧盯着眼前光芒。出乎意料,待光芒散开,走出来的并非令狐邬,而是一位身姿柔弱丶面容清丽的女子。
陈景殊不解,按理说应该招来血珠的原主,对方又是谁
只见那位女子身着雪白道袍,眉间一点红,腰间佩戴南山青钰尊者一派的葫芦坠饰。乍然来到陌生地,她先是一愣,而後看见地上的死鸭子。
不管是谁,是道友就行。
陈景殊整理仪表,正要主动跟对方问好,女子开了口,语气幽怨:“是你迫害了丫丫?”
“鸭鸭?”陈景殊摆手,“我可没害它。”
谁知女子根本不信,纤细手臂突然抡起两柄巨锤,朝他当头砸来。
?
“上来就下杀手,南山怎会有你这号人物。”陈景殊急忙取走那幅水墨画护在怀中,跳出半丈远。
“轰”一声,他原来站的地面留下两个冒着黑烟的深坑。
陈景殊面色难看,他原本不想与女子动手,传出去不好听,但眼下对方明显要他性命。
他手摸到腰间长鞭,给对方机会:“你到底是谁”
女子冷哼一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山令狐邬。”
“令狐邬?”陈景殊蹙眉,快速搜刮脑海里回忆,终于在巨锤临头之际,大喊:“你不是男的吗!”
锤风骤停,女子迟疑道:“你怎麽知道?”
陈景殊脱口而出:“南山宫宴你我同席,你还教我眉心血术,可惜我手生,只学了个皮毛。”
闻言,女子神色古怪,像在听痴人梦话。
陈景殊一回忆,糟糕,说早了。现世里七月才有的南山宫宴,而秘境里才五月,时间对不上,对方肯定起疑。
打就打吧,反正不能等着挨打。
他抽出长鞭,正要大打一场,谁知女子突然丢了巨锤,睁大秀眼,凑过来,纤细五指端起他的脸仔细瞧。片刻,竟跟他乡遇故知似的,激动地恢复粗犷男声:“原来是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出震惊与迷茫。
“你记得我?”
“你怎麽也在秘境?”
他们同时开口,令狐邬先说道:“不瞒你说,殷诀渡劫时我就在旁边。本以为见证金星诞生,却不想那日青州城地动山摇,河湖泛滥,种种异相接踵而至。天劫本为修者改命之机遇,是天赐良机,为的就是得道升仙造福世人,但殷诀渡劫却频生祸事。我觉得蹊跷,所以近身查探,却不幸离天雷太近被卷入其中。等再睁眼,已经置身他人秘境里了。”
话里太多讯息,陈景殊来不及细琢磨,只听到一句“离天雷太近被卷入其中”。
这就进来秘境了?
那他费尽心机拔掉师尊头顶的许愿草,又冒险潜入天宫偷走天枢录算什麽!
他心里不忿,面上却不表露,装模作样糊弄道:“我跟你一样,无心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