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殊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此刻成了累赘,他对任何事情都记得清楚,他不想说话,但双手被反缚,牙齿被撑开,他肚子里的话全部蹦了出来。他以为见到殷诀会没命,没想到先把脸丢完。
没有隐私的陈景殊惶惶不安,没有隐私的陈景殊悲愤交加,没有隐私的陈景殊不是完整的陈景殊。
所以他又病倒了。
见他跟张纸似的一推就倒,殷诀终于善心大发,停止逼问,准许他躺下养病。
缠绵病榻,陈景殊身体难受,心里却松口气,以为再也不用面对冷冰冰硬邦邦的殷诀。但他还是想早了,守门的魔修被屏退,殷诀留下来,亲自喂他汤药饭菜。
陈景殊心里苦,还说不出来,他病得昏沉,意识模糊,浑身力气被抽走,一张口就说胡话。好在殷诀停止操控体内灵核,他能有所保留,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但他噩梦不断,连梦里都是在被审问,一晚上惊醒好多次,每次醒来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然後看到的便是床头殷诀的黑脸。
殷诀杵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问他:“你怕我?”
陈景殊摇头,又不受控地点头。
这个反应让殷诀情绪低沉,之前说嫉妒他想剜他灵核,殷诀都没如此低沉过。他不出声也不出气,只用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眸盯着陈景殊,几乎与消沉夜色融为一体。
于是陈景殊又晕了过去。他不愿清醒,意识陷入混沌,他是故意的,修士重伤或是虚弱时,可将经脉封闭,进入深眠状态,除非自愿解开封闭,否则永远无法醒来。
长夜寂寂,他听到耳边很多话语,低沉的丶失落的丶寂寞的,在夜色里飘荡,他感觉有灵力涌入身体,他开始出现幻觉,不然怎麽能听见有人叫他师兄——
“师兄瘦了。”“师兄为什麽不信我。”
“我处处护师兄周全,师兄却信任一个捅你刀的男人。”
“师兄目的达到,剜我灵核痛快麽。”
“师兄为什麽要自作主张。”
“师兄……”
陈景殊没醒,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後来梦见路成舟来探望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景殊放心,九华山一切安好,师尊安好,师兄弟们也安好,你静心养病,我先回了,九华山等你。”
第二晚,相同的梦如约而至,这会儿路成舟不仅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也变得凄惨:“景殊,你安心养病,我先回了,九华山等你。”
原来不是梦,陈景殊模糊地想着。
直到第三晚,路成舟又来趴他床头,说了同样的告别之言。陈景殊忍无可忍,从混沌里艰难抽离,掀开眼皮,气若游丝:“你丶你昨晚不已经回去一次了麽?”
谁知他刚睁眼,一声冷沉的男声在身後响起:“拿下。”
地上的路成舟哭得更伤心了,被魔修们五花大绑拖走了。陈景殊清醒以後再沉睡就难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守在床侧的殷诀快速攥住手腕,强行封印六脉,阻断他陷入自闭。
陈景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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