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惨兮兮,大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断。迷蒙间,感觉身置柔软锦被里,男人蹲在他面前,语气担忧:“师兄伤势严重,我知晓一土法子,可使师兄不留疤。”
陈景殊疼得快要晕过去,没有力气动作,迷迷糊糊地骂:“都什麽丶什麽时候了,还…还关心留不留疤,不应该先…先给我止血吗!”
可惜他声音太弱,殷诀听不清,俯身把耳朵放他唇上,着急问:“师兄,师兄你再说一次。”
陈景殊被他摇得吐血,“你丶你住手。”
“忍一忍,师兄。”殷诀低声哄,接着掀开他身上薄被,将裤腿卷高,露出大腿上的伤口。
常年不见日头的肌肤异常细嫩和敏感,陈景殊不自觉打了个抖,艰难嘱咐:“你包扎…包扎时候轻点。”
他感觉殷诀取来了一件什麽冰凉的东西,触感圆润微湿,带着一丝清甜气息。
清甜气息?
陈景殊费力睁眼,没看到疗伤工具,只看到一萝卜,被殷诀握在手里。
他震惊半晌,更加艰难道:“你丶你拿萝卜干什麽?”
殷诀道:“此物可止血化瘀,以祛除疤痕最为出彩。”他声音有些沙哑:“希望不会弄疼师兄。”
他的手很稳,将滚圆粗壮的萝卜完全把握,小心翼翼贴到大腿伤口处,萝卜不是普通萝卜,而是特意冲了冰水的萝卜,浑身冒寒气,冷得陈景殊不停打颤。
陈景殊气得眩晕一阵,命令:“快丶快拿走!”
他夹紧腿,企图赶走它,但那根萝卜更加变本加厉,跟活物似的,近乎粗鲁地往腿缝间钻,粗糙表面剐蹭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下,又一下,滚动丶碾压,伤口周围的皮肤很快就磨红了,火辣辣地烧起来,把冰萝卜也焐得通红,汩汩吐出汁液,弄得大腿上全是,脏兮兮又水淋淋的。
陈景殊要气死了,忍无可忍,不顾一切擡脚踹。
但他没踹到人,自己倒险些从床上翻到地下。他抱着床柱,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四周一片黑暗,身下是白日的床,眼前是白日的屋,原来只是一场梦。
陈景殊胸膛剧烈起伏,他鲜少做这麽离奇的噩梦,激得他现在都脸颊发烫。他喘了半天才勉强平复,心情极度混乱,也没心思睡觉了。
他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陡然看见一道黑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景殊头皮一炸,立即退到床内侧,小声试探道:“殷丶殷诀?”
“师兄,是我。”黑影应了声,嗓音很低,似是怕惊扰到屋里人,但挺拔身躯却往前凑了凑,恨不能贴窗户上。
大半夜装神弄鬼,陈景殊本就做了噩梦心情不好,这会儿更烦躁,于是也不客气,冷声质问:“你在外面干什麽!”
“师兄,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站我门口干什麽!”
“我想师兄,想得睡不着。”殷诀慢吞吞道。
陈景殊心里火气顿时往头上烧,烧得他脑门直发热:“你睡不着,站我门口就能睡着?”
“也睡不着。”殷诀如实道,“但能离师兄近些,身上会好受点,师兄……”他声音微哑,“师兄,经过这段时日,你觉得我现在还下流麽?”
陈景殊不想跟他扯东扯西,殷诀既然来了,他索性有话问,便道:“你进来说话。”
殷诀没动,沉默了会儿,问:“进去能脱裤子吗?”
陈景殊愣了愣,语气复杂:“不能。”
“那我就不进去了,怕惊扰到师兄。等师兄身体完全好了,我再进去,我站外头陪师兄呆会儿就好。”
“我不想师兄怕我。”
“我想师兄快乐……”
殷诀说站在那里,就真的一直站在那里,叨叨絮絮,宛若耳语。
陈景殊抿了抿唇,蒙上被子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