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不必担心,城中百姓昨晚已安全转移,只剩……”令狐邬顿了顿,颇有些为难道,“只剩吕老汉。”
不等陈景殊尴尬,他先尴尬得不行:“我丶我现在就去买瓜。”说罢就想从後窗跳出去。跳到一半,扭过头,从怀中掏出那件青玉尺,“还请陈兄帮个小忙,替我把法器送给殷诀,以此答谢他除掉妖王。”
陈景殊道:“令狐兄为何不自己去?”
“陈兄有所不知。”令狐邬犹豫半晌,说出实情,“不是我不想去,其实今早你们说话时候我便想出门,但殷诀看到了我,他眼神不善,恐起杀念,所以我迟迟不敢出去。陈兄也别多停留,尽快出去罢。”
他刚说完,外面响起敲门声。令狐邬立即噤声,把法器一抛就跳了出去。
法器入手冰凉,陈景殊低眼看。这件青玉聚魂器他早有耳闻,可将人的亡魂招来,不入轮回道。法器内部有雾状灵纹流转,尺面刻着星宿图案,指尖触碰上去,星宿会依次亮起银光。尺端缀着五色丝縧,每根丝縧都系着米粒大小的铃铛。
这铃铛他看着眼熟,但记不清在哪见过,陈景殊觉得蹊跷,但来不及多想,殷诀推门而入。
他杵在门边,已换好干净衣裳,身上再无瓜皮气味。“师兄,狗獾捉完了。”他说道。
这麽快?陈景殊不可置信,推门一看,瞧见田埂边跪着数十个清秀男子,他们或温润如玉,或少年意气,皆身披轻纱,露出雪白皮肤,头顶还都举着一只大西瓜。
吓得陈景殊赶紧揉眼。
殷诀解释道:“这些狗獾原是女妖王的男宠,因争宠被变成狗獾扔进画中,日日偷瓜赎罪。如今妖王已死,他们误认我作新主。”他声音越说越低,“师兄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们?”
陈景殊好慌,果然这就是情劫秘境吗?变着法子往殷诀怀里送人,男女都不放过。他最好别掺和,省得又坏了因果,万一这些人是殷诀的开胃菜呢。
因为那些人头顶大字鲜明,“腿长”“叫声好听”“最像他”等等乱七八糟的字眼。
陈景殊这才想起自己头顶字,趁殷诀不注意,擡头瞥了眼,瞧见“啪啪”变成了“三十”?
“师兄?”殷诀再次询问。
陈景殊回神,不动声色道:“随你。”把令狐邬留活口的嘱咐抛之脑後。
“师兄心善,见不得杀生,我听师兄的。”
别,你该怎麽做就怎麽做!我的意见不重要!
只见殷诀转向衆人,沉声道:“瓜留下,人走。”
那些男子迟疑片刻,纷纷逃散。待人走远,殷诀特意避开他们跪过的位置,将西瓜一个个种回田里。
霎时间,画中世界开始崩塌。半边天空碎裂开来,露出一个巨大的黑窟窿。正是他们先前进入画境时的那个幽深地道。
——
短短半月间,妖界风云变幻,接连换了三位妖王。街市上,小妖们载歌载舞,庆贺名为芊芊的狐妖登上王座。
陈景殊心中五味陈杂。他原以为芊芊早就被殷诀杀鸡儆猴,所以那位新来的侍女才哭哭啼啼,不想竟是芊芊发愤图强,独自苦修,抛下了昔日懒散的同伴……
妖界大门处,三人临别而立。
“陈仙师,後会有期。”令狐邬用着娇滴滴的女声拱手作揖,接着转向殷诀,“多谢殷小兄弟相助。”
他不停朝陈景殊使眼色:法器送出去了吗?
陈景殊早忘了这回事,同样以眼神回应:你先开口,我再送。
令狐邬僵立良久,终是硬着头皮飞快道:“殷小兄弟救青州百姓于水火,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说完顿了顿,估计被自己恶心到了。
陈景殊也被恶心到了,离他远了点。顺势掏出法器:“她还备了嫁妆。”
“皆是师兄之功,不必谢我。”殷诀话是对令狐邬说的,目光却始终锁陈景殊脸上。
令狐邬如蒙大赦,匆匆道:“那便谢过陈仙师,法器权当赠礼了。”说罢化作流光遁去。
殷诀这才垂眸查看法器,眉宇压低,黑脸情绪不明。随後头回替陈景殊做决定:“此物由我先行保管,师兄用不到它。”他将法器塞进腰间乾坤袋,翻身上马:“师兄,该啓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