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诀走过去,慢悠悠坐下,接着旁侧牢房的铁链哗啦作响,令狐邬被带了出来。
他是今天第一个接受审问的人。
殷诀一摆手,所有魔修退避,不敢私听。
陈景殊离得远,隐约听见“金门”“雪山”等字眼,貌似在审问令狐邬秘境里的一些细节。
还是来了,他站不稳,现在殷诀要一个个追究,一个个报复。
但地上的令狐邬神色茫然,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睁着眼张着嘴,好像在听天书。也不能怪他,他身为外来人,参与了秘境轮回,记忆全部被抹除,当然记不得,而陈景殊虽潜入秘境,却未参与轮回,所以保留了记忆。
殷诀又是擡了擡下颌,面具男掏出一把雪亮匕首,陈景殊认得这把刀。
剜灵刀,他行凶时的武器。
见此,令狐邬似是被恐吓住,连忙大声回答:“我真的不认识这把刀,也从未送过这把刀给别人……什麽?我是南山刽子手?都听谁说的,我真的不会用刀,也没教别人用过啊!”
殷诀微微压下眉宇,貌似被他吵到。後面站着的面具男很会察言观色,快步上前,举起刀,插到了令狐邬天灵盖上。
令狐邬立即哑声,血顺着脸往下流,不大会儿他就面色死白,一声不敢吭了,生怕刀下没准头,直接把他脑袋劈两半。
他擦了把脸上血,艰难辩解:“我真的…不认识这把刀啊……”说罢就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殷诀拧眉,手指轻叩扶手。很快,半死不活的令狐邬被拉进牢房,路成舟被拖了出来。
比起令狐邬的沉着,路成舟吓得神智昏聩,杵在哪里,不分敌我,一个劲道:“殷丶殷小师弟,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你路师兄。”
他不说还好,这麽一说,殷诀面色沉得可怕,似是十分反感与九华山扯上关系,更反感这些“师兄”“师弟”的字眼。他的脸又黑又冷,身体里的魔气也压制不住,冒出来萦绕周身。
底下魔修们见状,齐刷刷跪下:“尊上勿怒。”几排人都跪倒,只剩傻站着的路成舟。
殷诀缓缓呼吸,手指敲着黑檀椅,一下一下,最後将魔气尽数收回体内。他没正眼看路成舟,声音冰得掉渣:“跪。”
路成舟後知後觉,赶紧下跪,但因动作慢了一刻,直接挨了面具男一脚。他疼得龇牙咧嘴,手忙脚乱跪好,结果跪得太急,方向反了,不出意料,又狠狠挨了一踹。
路成舟吐着血转正,脑袋伏低,气都不敢出。
随後,殷诀再问了些问题,他已经不能回答了,只跪在那里左一口右一口的吐血,殷诀似是嫌他脏污,命人把他拖了回去。
接下来,牢房里的人一个个被推出来,和陈景殊说过话的,有过关联的,都要接受审问,甚至只和陈景殊有过一面之缘的卖饼小哥都被拖了出来。
陈景殊捂住耳朵,不听不看,心在跳,手在抖。这样的殷诀太过陌生可怖,他该怎麽办?
一会儿要不要学路成舟,卖力吐血,殷诀嫌脏也就放过他,他还能茍活一日。
正胡思乱想,铁笼门被打开,到他了。
陈景殊深呼吸,尽力保持冷静,脚步发飘地走过去,他不敢擡头看,面具男握着剜灵刀在旁虎视眈眈。
殷诀坐在那里,似是在打量他,一点点欣赏他的恐惧。
沉默蔓延。
良久,殷诀道:“坐。”
陈景殊仓皇擡头,愣愣看着殷诀,殷诀脸上仍是不喜不怒,见他不动作,再次出声:“坐。”
坐?坐什麽?坐哪?陈景殊慌了,旁边的剜灵刀寒光闪烁,提醒他不听话的下场。
陈景殊不敢不从,怕晚一刻就被捅成筛子,赶紧左脚绊右脚地往前,几乎踉跄着骑到了殷诀腿上,与殷诀面对面。
身後立即传来倒吸气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见所有魔修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一个个嘴巴大张,能塞下两个鸡蛋。但他们又很快低眼,装作什麽也没看见。
陈景殊双手扶着殷诀肩膀,收回视线的途中,看见了不远处的椅子。不知何时搬来的,没有任何声响,他一点都没注意到。
…
……
一片死寂。
陈景殊心想自己活不到明天了,赶紧起身,规矩坐到椅子上去,手心冷,心拔凉,死死盯着地面。
他能感受到头顶两道沉沉目光,始终盯着他。
但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终极审问,殷诀一直不开口,末了站起身,擡脚离去。
?
这就结束了?陈景殊不可置信,望着他背影发呆,但不到片刻,他又被塞进了铁笼里。
直到晚间,禁言术的效力仍在,虽然没人出声,但陈景殊觉得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因为那些看守魔修看他的眼光是异样的。特别是女魔修过来送饭时,不仅眼神异样,神色还带了点微妙的轻视和敌意。
她们在背後议论他,对他指指点点,陈景殊听得一清二楚——
“还以为是个两袖清风的仙长,高看一眼,没想到底里跟那些搔首弄姿的狐狸精没什麽两样,就会勾引尊上。他以为他是谁,真是不知好歹,等着瞧吧,没他好果子吃,谁不知尊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动歪心思的邪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