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们之所以避于天幕之后,就是为了维持一条共同的规训——通过合理的竞争,整合那些值得存续的文明。
不法天平擅长以小博大,故意在近神者和凡人中间选择了弱的一方,并且引诱另一方走进他的圈套里。
这样当赌约到来之日,洪炉界和愚公文明二者相遇,就会达成一种蛇吞象的结局。
但现在祂落入一个困局。
李忘情唯一一次行使她那摧毁一切的权柄,却是用来撕开天幕。
这意味着,那些已经开眼看星空的文明,会观测到祂们,会认为这是个有神的世界。
她将战火从文明之间抽离,引向了天幕之后。
就在刚刚短短的几个呼吸中,障月已经感触到了此时此刻,浩如烟渺的文明中,已经有很多因为那短暂的寰宇白昼,休兵止戈。
障月来到李忘情面前,他星辰般的衣袍上,那些细小得几不可见的神秘文字正暴躁地沸腾着,饶是如此,祂的口吻也还是异常镇定。
冰冷的械指抚触在李忘情的耳侧。
“你犯规了。”
李忘情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我如果真的犯规了,你只会用做的,而不是用嘴说。”
“回答我,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岁月里。你一直在想着这一天?”
障月问完之后停顿了一下,祂的试剑宝贵,本不该问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他天平的某处,转眼间就锈蚀了祂很大的一部分。
祂一定要听到答案。
障月看到李忘情脸上的癫笑慢慢淡下来,嘴边的嘲弄缓慢地融化。
“是,那又怎么样?我们彼此欺骗,早已心照不宣。”
她说着,张开双臂,手里的“夜焚”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碎成了齑粉。
就像个砸了赌场的陌路赌丨徒,露出脖颈,任人鱼肉。
“我承认我的确小看了你。”障月眼中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道,“如果不是你自己先放弃了一半的权柄,我本应给与你翻盘的机会。可惜,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刹那间,李忘情看到星光与潮水泼天而下,她感到自己在向某个深渊缓慢坠落。
那是障月为她特地开辟的某个世界,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世界。
“睡吧,我知道真实的世界已经折磨你太久,你已经很累了,睡吧……”
“等你醒来之后,你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梦里会有你所想要的一切。”
障月又开始了祂对自己的模仿,用李忘情最喜欢的语调安抚着她。
李忘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就像想澹台烛夜赐予她的无数次重铸。现在她又落到了障月手里,在祂的凝视下,继续着脱逃不了的轮回。
这就是一把剑本应有之的宿命。
彻底沉浸下去之前,李忘情突然握住了障月的衣角。
“障月。”
障月停了下来,等待着她和真实的世界告别的终言。
“还有什么话想对那些死人说?”
“最后一个问题。”李忘情缓缓放开了他,“你总是在说,和我在一起的你,相对于你无以数计的寿岁而言太短暂了。”
“……”
“那,将来呢?”
一丝细小的开裂声,在障月冰冷的胸腔深处响起。
那像是某个微不足道的、坏掉的齿轮。
障月像是突然停摆了一样,祂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李忘情没有未来。
没错,祂是拥有了李忘情,但那只是过去,饶是他不断回溯到二人相遇的最初,祂也只能在无尽岁月中品尝这寡淡的轮回。
祂永远也等不到李忘情对祂爱意再增长一点点的明天。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障月即刻封锁了自己。
“这是我能承受的代价。”
祂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抬手拨开天幕,俯视洪炉界下的芸芸众生。
“李忘情赌约已败,洪炉界应劫之日已到,直至你与愚公之间被吞没一方,方得存续。”
……
李忘情打小就不喜欢她的名字。
听起来像个得道高人,可实际上却是个不能修炼的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