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应该都活着。
紧接着有另一个人开口:“存什麽货?新来的知州开了城门,往来通商,谁还缺饭吃?”
“我知道,留着做打靶的存货!”
“存货留太多不好,大人同新知州打擂台,指不定哪天输了,咱们可保不住多久,留这麽多人当豁口吗?”
卞红秋越听越糊涂,遇事不决他还是先看向身旁的人。
却见老居面色前所未有地难看,他攥紧刀,谨慎地把这夥匪徒数了一遍,二十馀人,并不在话下,于是踩着雨珠就上去拦路。
卞红秋一惊,没想到老居还有这麽冲动的时候。
他四下一看,没有急着上去添乱,掏出贴身的小弓——这把小弓是他自己做的。如老居说的,他不止武艺不精,其实绣花和读书也没什麽可取之处,要真论起来,他觉得自己唯一偷偷钻研过的雕刻还算可以拿出手。
从前在梁王府中他都是用石头,玉太贵,王府也没别的人好这一口,他并不好意思开口叫宋静妍收容他这个爱好,于是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刻出成品,又接着用这些成品练力气,最後留下满屋石屑。
连宋静妍也不知道他屋子里那些废料怎麽来的。
也许能想到卞红秋在做什麽,但不见作品就以为他也学不好这项技艺,更不会主动说出来打击他。
石头都能雕成,木头当然也不在话下。
在兰陵城滞留的两日,卞红秋用木雕换了好些银钱,还帮人写信,这只要识字就行,不要他博古通今丶融会贯通。他拿出做乞丐的脸皮和书生抢客人,对方报什麽价他都低两文钱,最後气得那书生冲他破口大骂。
卞红秋总算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找到了点儿乐子。
写信的钱更多,他得以换了最次的弓弦材料。
不过这把小弓第一次用的时候只射破了强盗的□□,他手指是有力气,臂力却不够,他想起从小和自己一起练骑射的横波,头次明白百步穿杨不是那麽简单的事情。
但他现在的力气,做些小动作还是绰绰有馀。
卞红秋找准角度,射掉了这夥人照山路的火把。为了空出人手扛人扛货,他们方才就把火把熄了只留收尾照应。
夜路走多了遇见鬼,又是很不好行动的大雨天,这夥人一下慌了,以为自己看见的是黑白无常的锁魂鈎,胆子小的吱哇乱叫起来,生生把不慌的也叫慌了,然後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没头苍蝇般想朝自己的老巢跑。
趁此机会,老居握刀上去,如入无人之境,切瓜砍菜收割了几条性命,连给这些人发出惨叫的声音都没有。
确定没有动静,卞红秋忙上前要帮忙。
他捏着箭的尖端想把绳子磨开,被老居一刀斩断,正想察看这些被劫下的人状况如何,这些方才死气沉沉丶捆成“货物”的人却一跃而起,卞红秋身体一个後倾,险些栽倒到山坡下。老居出手一刀架住了此人顺手抽来反击的的木棍。
卞红秋手忙脚乱掏出小弓,一边想:他们中计了?这是山匪的计策?
同时,一个明显是年轻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我呸,烂透的兰陵城,这都几波黑吃黑了……”
她说到一半,也回过神来。
无他,这黑吃黑的规模太小了,其中一个是还没六尺高的小孩。
卞红秋再不顾形象,跌坐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脚腕,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掩在手心里。
火光下,少女英气又明媚的脸被照亮,她被火光一照,看见老居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下意识收了收手里的棍子,又想转脸打量卞红秋,视线落下来的一瞬间,当即如临大敌地退了好几步,与卞红秋以一种异曲同工的方式崴了脚。
卞红秋没错过她眼神中“哪来的丑八怪”的无声表达。
凶险雨夜,这关头他居然郁闷上了。一段时日没照镜子,他这脸究竟坏成了什麽样能直接吓伤一位女侠?
“女侠”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脚腕,挥手示意身後的人不必慌张,她条理分明:“多谢两位英雄拳拳搭救的真心,只是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混上山,两位不必再管,猛虎岭上恶虎吃人,快快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