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里还传进白殊的声音:“奇怪,没在发热呀,怎么脸这般红,还连脖子耳朵都红了……”
谢煐再次睁开眼,这次眼皮却是不沉了。
他这才发现,是白殊在用手给自己探额温。而刚才那充满房间的白雾,黑龙火凤,完全没了踪影。
白殊见他醒来,笑道:“可要喝水?”
谢煐感受了下身体情况,伸手握住他的手,哑声道:“三郎明日再出门可好?”
白殊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失笑道:“看来,日后不能让你连着吃七日药膳粥。”
一边说,他一边抬起手,将床边幔帐放下。
●奇梦二
四月十六,白殊在自己二十五岁生辰的上午醒来。他身旁已经没了人,不是休沐的日子,谢煐要去上早朝。
这个日子谢煐原说要设为节日,和千秋节一样大办。但白殊阻止了他。
白殊的原话是:“晚间办个宴,放下焰火,庆祝一下就好。我们又不收官员们的礼,也没必要还倒贴着钱给他们寻宝,更没必要多给他们放一天假不干活。”
谢煐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只令官员们上贺表,办个晚宴便罢。
此时白殊坐起身,发现谢煐的枕上放着一个小木盒。他拿起来打开,里面正是今年份的祈福珠,而且已经穿进了小头绳。
白殊笑笑,拿着珠子站起,拉动床边的绸绳。
没过一会儿,知雨端着水进来,后头跟的小厮则抱进来一大叠摺本,都是官员们上的贺表。
白殊让知雨服侍着洗漱过,换好常服,扎好头发。再自己动手,亲自将新的珠子绑上,把旧的珠子放回装其他珠子的盒中。
待吃过早饭消消食,也就到了去政事堂议事的时候。
如今两人已经搬进议政殿,离政事堂很近,白殊都不用再骑马搭车,直接便走着去了。
议完事再回房,谢煐没跟着进来。
白殊知他是去做长寿面。谢煐怕白殊太晚吃面会积食,去年也是赶着中午给做。
果然,过得一柱香,谢煐领着冯万川进来。
冯万川将手中长寿面放在白殊面前,一边笑道:“摄政王长寿安康。”
又有小厮给谢煐送上他的饭菜来。
待人都退出去,白殊凑到谢煐身侧,在他脸上亲一口:“辛苦陛下,早上还早起熬汤了吧。”
谢煐摸下脸,久违地耳根有些泛红:“快吃吧,一会糊了。”
白殊目光在他耳朵上划过,笑盈盈地点下头,先喝过两口汤,再挑出面的一头送进嘴里,慢慢吃着。
吃过饭,白殊到院子里走了两圈,便去歇晌。
恩科顺利结束,他最近工作量减少,也就恢复了午睡的习惯。
今天白殊生辰,谢煐没赶着去工作,也陪着他一同睡下。
*
朦朦胧胧间,谢煐知道自己做起了梦。
在这个梦里,不知为何,当初没有寻到谶语中的“火凤”,他也就没有与白殊成婚。
没有了白殊,每年依旧有许多孩子死于孟夏腹痛症。
到青州起疫之时,也就没了叛军抓住平王请谢煐与白殊治疫的事。祝五娘揭竿起兵,平王直接死在青州,这场大疫则席卷大煜一多半的疆土。
而在京城里,没有白殊搭救吴敬书兄妹,吴小娘子投环自尽,宁死不进宁王府。吴敬书一怒之下,离京投了叛军,为叛军制出不少火药武器。虽然没有白殊拿出来的厉害,却也让大煜禁军损失惨重。
那一年,大煜花了惨痛的代价才勉强平叛。后期谢煐被派出去治疫,看到的已是千里白骨的惨象。连谢煐一行都免不了染疫,历经九死一生,也只是勉强没让疫情蔓延至京城,再远之处已是无力顾及。
没有白殊,后来江南春旱也没能改种良种。疫病加上灾荒,四处民心都被伏龙教煽动,大煜再次付出不少代价平叛。
江南欠收,北地欠收。白泊勾结勒逻、泰粟,东北七州落入勒逻之手。薛家军牺牲巨大,也没能将泰粟尽数赶走,塞上江南的河套地区亦被泰粟攻占。
紧接着白泊发动兵变,京城一片混乱。
虽然谢煐击败了白泊,东宫卫却牺牲得只余三成。贺兰和的真实身份还被揭开,又引起轩然大波,谢煐费尽心力才将事情压下去。
最终,谢煐还是继位登基,接手的却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大煜……
谢煐猛地睁开眼,不由得伸手按住怦怦跳的心口。
刚才梦中的可怕场景还在他眼前打转,他得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才能让自己从那过于真实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谢煐的心才稍稍定下一些。
他转头去看身侧,却发现旁边没有白殊的身影,刚稳下来的心立刻又乱了一分。
谢煐赶忙起身拉绳,一边快速穿着外袍,一边问进来的小厮:“摄政王去了何处?”
小厮躬身答道:“殿下说,去给刘夫人上柱香。”
谢煐暗地里长吐一口气——幸好小厮说的不是“陛下糊涂了,哪里有什么摄政王”。
喝过水压压惊,谢煐出门向供奉白殊母亲牌位的小祠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