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把折好的纸壳搂在怀里,太阳晒得人犯懒,脚步慢悠悠的。
路过垃圾桶时,忽然觉得自己也像垃圾,心里那点嫌弃全冒上来了,胳膊一扬就把纸壳甩到地上,屁用没有还占地方,捡它干嘛?这一捡就是一辈子怎么办?
可刚迈出去两步又顿住,赵萍那脚崴了还能捡多少?那么瘦小的身板哪儿抢得过老头,还又聋又哑的,真吵起来连个声都发不出,只能让人欺负。
“操,真成拾荒的了。”时钦不情不愿转回去,弯腰吃力地把纸壳重新折好,别扭地夹紧在腋下,另只手掏出手机给陶辉打电话。
等回到岗亭,里面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显然陶辉仗着有王大嗓门撑腰,变本加厉地偷懒。
浑身的汗把制服浸得发黏,时钦随手将纸壳扔在角落,抓起桌上的空塑料瓶,在桌旁的饮水机前接满水,仰头“咕咚咕咚”喝得急,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进脖子里也顾不上擦,喝完一屁股坐下,往椅背上一瘫,力气像被抽干了。
他现在不骂跟他对着干的老天爷了,一不顺心就把火撒在周砚头上,骂来骂去,最后总绕回那句车轱辘话:
你个闷骚货,老子现在让你喜欢了,给个痛快行不行!
周砚你大爷……时钦心里碎碎念骂着,空调刚开,凉风还没吹出来,他只能扯着领口来回扇风,一摸脑门全是黏糊糊的汗,连脸颊也热得发烫。
还没等这股热劲缓下去,他眼尖瞥见电脑监控里钻出来一辆黑色奔驰,看那车身线条,分明是s系。
车是往外开的,监控里看不清具体型号,时钦现在对奔驰特敏感,当即打开左侧窗户,头还没完全探出去,就见那辆车正好在他眼跟前被道闸拦停,紧接着主驾车窗降下,那张他“朝思暮想”、在心里臭骂了无数遍的脸,就这么撞进了眼里。
他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整个人都木愣愣的,直到对方开口打断他的视线,问他:“不收费吗?”
“啊?”时钦懵了瞬,慢半拍反应过来:周砚换了辆没登记过的车,超时得收费。
他伸手指着窗玻璃右下角贴的二维码,急忙说:“直接扫这码,多少钱里面有显示。”
“谢谢,我付现金。”
“……”时钦又一懵,只见周砚从中控区拿出钱包,打开后取出一张崭新的十元纸币,递向他。
也就是在周砚抬臂递钱的间隙,他瞥见对方衬衣袖口露出的那块朗格表,看着低调,但价值不菲。
他忘了队长刘建国“尽量别收现金”的叮嘱,忘了自己满头的汗、嫌热抓乱的头发,脸颊还红扑扑的,透着狼狈。
接过钱后,他机械地在岗亭里操作,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许聪没说错,周砚那气质真是,真是他妈的大变活人,居然还对他说“谢谢”,活见鬼。
所以周砚故意付现金,是认出他来了却害羞抹不开面,想借这招跟他搭话,等他主动递台阶呢?
这闷葫芦,怎么好像比上学时更闷骚了。
停车费十元正好,时钦把钱放进抽屉,心里暗戳戳还挺得意,为自己所占的上风。他准备给机会,没成想奔驰那车窗竟关上了,车头正微微往前挪,眼看就要开出去……
操,这是闹哪出?
时钦手忙脚乱扒到窗前,探头急声喊:“那个,周砚啊!”
车停了,车窗又缓缓降下来。他盯着老同学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自己本就热红的脸,这会儿又急得添了层艳色,红得更厉害。一时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他干脆直接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嗯。”迟砚没提自己改了的姓氏,只是看着昔日的老同学,简短问时钦,“有事吗?”语气斯文礼貌,像对待普通的陌生人。
“……”知道还他妈踩油门要走?
时钦脑子一下子更乱了,所以周砚其实早就认出他来了?就没打算跟他搭话,还对他视而不见?
不应该啊,许聪不可能会乱说。
岗亭里的小保安正愣着神,头发像鸡窝,脸蛋红得过分,颈间那颗小痣旁还挂着滴汗。似乎没耐心在这里耗下去,迟砚开了口:“没事的话——”
“你等等!”时钦喊出声,酝酿许久的开场白到底是没用上。
他下意识摸了摸接近残废的左腿,心一横撑着桌沿起了身,一瘸一拐走出岗亭,站在车旁咬牙对车里的男人说:“周砚,老同学一场,你请我吃,不是,我请你吃顿饭呗?”
操,怎么还嘴瓢了!
迟砚沉默着,目光扫过时钦微跛的左腿,眼锋一垂一抬,目光就落在了时钦脸上,他微一点头:
“好。”
闻言,时钦没忍住“啊”一声,眉梢都往上挑了点,满脸意外,合着这闷葫芦是在玩欲擒故纵?
不能在岗亭前多耽搁,他忙不迭指挥:“那什么,你先开去外面路边等我,我这上班呢,被拍到不好,我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车窗就被关上了,奔驰径直开了出去,老同学没给他半点反应,倒还跟以前一个样,古怪得很。
什么玩意儿啊。时钦瞧过去,扫了眼车屁股的“s450”标,心里默默算着价格,落地一百多万,差点意思,之前那大g呢?
他撇撇嘴,这闷葫芦搞什么把戏,多说两句话能死是么?
真要显摆,就拿出点诚意来,今晚请他上米其林餐厅大吃一顿,再砸个几百万现金,他就勉为其难亲个嘴。
等道闸降下后,时钦心里一紧:操,不会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