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来轻翻白眼,又舔了一口自己的冰激凌,道:“一个机子出来的,不都一样。”
“那哪能一样,你的先出,在最底下,兴许有什麽特别的物质会沉底呢?”
吴妹来赞赏她瞎掰的本事,又赏了她一个白眼,自顾自往前。
走了几步,忽然听身後传来沙哑的祈求。
回头。
周千龄浅皱着眉头,盯着胸前。那里沾了一团白色污渍,而她的脚边正是摔成半圆的冰淇淋球。
“活菩萨求求您行行好,给点饭钱吧,求求您了。”
一名老妇佝偻地拄着拐,单手拉住周千龄,背篓里装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四五岁小童,听见婆婆的声音,揉揉眼睛号啕大哭。
“娃她爸死得早,她妈说去打工,三年了了无音信,家里实在没粮了。”老人脸上的褶皱堆砌在一起,泪珠全都洇了进去。
周千龄正在擦拭衣服的动作不知为何顿了一下,随後摸着衣服裤子的口袋,歉疚道:“我没现金。”
老人变魔术似的翻出一张二维码,“可以扫码。”
“……”
周千龄扫过去两百,随後在对方的道谢声中,大方地摆摆手,向吴妹来走来。
她笑得温柔,像盘坐莲花宝座,执玉净瓶的观音菩萨。
可吴妹来分明看见,她眼中一开始的淡漠和凉薄。
“我脸上有东西吗?”周千龄擦擦脸。
吴妹来摇头,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道:“现在骗子多,你……”
吴妹来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眼前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城里人。
“嗯……话虽如此,不过如果对方确实有困难呢?所以能帮就尽量帮一把。”周千龄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俨然一副热心善良的五好青年模样。
吴妹来避开她的视线,看着她被冰激凌弄脏的衣服,颦眉:“你衣服……”
周千龄叹了口气:“擦不掉。”她扫了眼几米远的旅馆,浅浅弯起唇,道:“得先找个地方洗一洗。”
吴妹来略一思索,傻傻地上了勾,拉着周千龄往旅店去。
镇上的旅馆除了老破小外,还得再加个脏
不过便宜,也不要身份证。
付了二十,吴妹来接过钥匙,领着周千龄上楼。
楼道拥挤狭窄,台阶上散乱丢着垃圾,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滩不知是狗还是人的尿液。
周千龄掩住口鼻,有了改主意的想法。
在301房门前停下,吴妹来将钥匙插进锁眼,旋钮,门开。
周千龄微讶,房间还算不错,虽然不大,但没什麽太大的味道。
毕竟二十块也不能奢求太多。
屋子布置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外加磨砂玻璃隔出的卫生间。
吴妹来进屋开窗通风,就近坐到椅子上。转头便见周千龄缓缓关上门,并咔哒一声上了锁,靠着门板盯着自己。
开房。
这个暧昧的词突然就蹦进脑海。
吴妹来皱眉按下这荒谬的丶不合时宜的联想,淡声道:“你……去洗洗吧。”
这话,似乎听着也不太对。
“衣服早点洗能早点干。”她补充。
“哦--”
周千龄拖着长音进了浴室,将门一拉,整个房间便只留下吴妹来,和磨砂玻璃上晃动的影子。
模糊不清的影子渐渐变为白花花一片,吴妹来惊地转正坐直。
不是洗衣服吗,怎麽还洗上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渐起,浴室里的热气仿佛渗透出来,熏得人脸热。
吴妹来打开游戏,将音量调到最大。
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实际上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
吴妹来忆起那个除夕,听说周千龄妈妈买了烟花,她同小夥伴一道去看热闹,临行前,她专程理理毛燥的头发,梳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
那时她皮肤又红又黑,脸上因干冷开裂,看上去不算讨喜。所以只是站在离周千龄不远不近的位置,看她嘻嘻哈哈地点火,然後和同村孩子捂着耳朵等烟花炸开。
所有人都在看烟花,只有她在看放烟花的人。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冲天炮醉歪歪地改了方向,往她这边窜来。
砰地一声巨响,烟花在她脚边炸开,吴妹来吓得摔倒在地。孩子们尖叫着散开,又叽叽喳喳地聚拢上来。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