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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夏

黛蓝色的天空下，刺眼灼热的阳光笼罩着大地。任辞盈背着书包从公交车上下来，伸出左手抵在额前遮挡强烈的紫外线。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她在错落的树影下快步走向图书馆。

五分钟後，任辞盈刷了图书证进入图书馆，迎面而来的凉气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燥热。她径直上楼，左拐走向角落的座位。

任辞盈一擡眼就看见了何常曦，她已经到了，正低头看书。任辞盈轻拍何常曦的右肩，何常曦偏过头，见是她，眼睛滴溜溜一转，一看就憋着坏主意，“你迟到了。”

任辞盈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掏出两套试卷放在桌上，无奈地摊手小声说：“太热了，想快也快不起来呀。”

何常曦摇头，“不行，得接受惩罚。”

“什麽惩罚？”

何常曦从桌下一个纸袋里掏出两瓶还带着水珠的气泡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任辞盈，挑眉道：“罚你喝好喝的。”

任辞盈笑着接过，“这惩罚我认。”

安静的图书馆里，两人埋头写着英语试卷，桌边的气泡水咕嘟着夏天的气息。

在任辞盈与何常曦坚持图书馆和家两点一线，偶尔穿插小吃街丶商场放松的日子里，暑假悄然结束。

九中有个开学传统：正式上课前要进行一次开学考，检验学生暑假的学习成果。老师们批改试卷的手速快得像要擦出火星子，只为能在开学第一天公布成绩。

周一，这个令无数学生痛苦的日子。对九十一班的学生来说，更痛苦的是周一的早读和第一节课都是盛老师的英语课。

英语课代表在讲台上领读单词，盛老师双手插兜，阴沉着脸走进教室，“一个个是没吃早饭还是没睡醒？声音这麽小！我在办公室门口就听见旁边十二班丶十三班的读书声，就我们班跟蚊子哼哼似的！开学第一天我本不想说你们，但你们对学习是这个态度，我能不说吗？你们都初三了，明年六月就要中考了！别人上战场拿枪拿刀，你们呢？连枪和刀都拿不稳的人，更别提用了！你们初一的时候虽然调皮……”盛老师一批评人就爱翻旧账，一翻就是一整节早读。

任辞盈左耳进右耳出，低着头默背单词。直到下课铃响，盛老师才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开。

第一节课都上课两三分钟了，盛老师还没来。英语课代表起身去办公室找他。过了一会儿，英语课代表抱着一摞英语答题卡回来，盛老师则拿着班级成绩单和试卷走进教室。

答题卡发下来，任辞盈先看向分数栏--“124”，和之前差不多。她回头看向何常曦，何常曦朝她比了个“86”的手势。任辞盈记得，上学期期末考，何常曦英语考了七十多分。

盛老师手里拿着的是班级排名，年级具体排名需要下课去一楼公告栏看，不过班级排名表上也会标注年级名次。很多人懒得挤一楼，会选择凑到盛老师那儿先看。但任辞盈一看他那张脸就心里发堵，宁愿去一楼排队，也不愿往他跟前凑。

盛老师照例先对着班级排名批评了一大批人，又痛斥後排学生再次拖班级後腿，最後後才施舍般地选择一个学生表扬，“任辞盈。”

她应声起身。盛老师对她点了点头，“你这次考得不错。”说完便开始讲试卷，，留下任辞盈一个人因为他这句没提分数也没提排名的半截子话难受。

他口中的“不错”到底是多少名？

下课铃响了，盛老师又如常拖堂好几分钟才离开教室。任辞盈立刻拉上何常曦冲向一楼公告栏。

她的目光掠过三百名的榜单，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心一紧，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立刻转向旁边的两百名榜单。

“267名，任辞盈，九十一班，语文122，数学……”看到“267名”时，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终于考进前三百名了！任辞盈看完自己的成绩，想跟何常曦分享喜悦，却不见她的人影。

“何常曦？何常曦！”任辞盈喊着她的名字。

“任辞盈，我在这儿！”何常曦费力地从人堆里探出头，朝她招手。

任辞盈连忙挤过去，抓住何常曦的手把她拉出来。还没等任辞盈开口，何常曦抢先跟她报喜，“我考了666名！”

“好数字！”

还有一年的时间，她们都还有机会提高分数与排名。

班级共有64人，这次任辞盈考到了全班第十二名，被盛老师调到了第三组第二排。坐在她右前方的是林一巍。任辞盈倒没觉得尴尬，反而是王思涵下课来找林一巍问题目时，朝任辞盈翻了好几个白眼。

任辞盈觉得莫名其妙，在她又一次翻白眼时，直接开口：“你眼睛抽筋啊？”

周围几个同学闻言，不自觉看向王思涵的眼睛。

王思涵没好气地骂道：“你有病吧？我眼睛好好的你瞎说什麽？”

“哦，原来好好的啊，”任辞盈一脸无辜，“我看你眼睛一直往上翻，还以为你抽筋了呢。”

周围的人都不傻，自然听出她在讽刺王思涵。王思涵翻白眼被抓现行丢了面子，题目也不问了，气呼呼地跑回座位。辞盈心情大好，刚拿出作业准备写，馀光瞥见自始至终坐在座位上的林一巍朝她斜睨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厌恶。

任辞盈心里一惊：他为什麽这样看她？是因为她让王思涵难堪吗？难道他对王思涵……

她立刻回头看向何常曦的座位，何常曦正趴在桌上补觉，早上还跟她说，自己昨晚背文言文背到十二点多才睡。任辞盈想起林一巍那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初二和林一巍分手後，何常曦再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别人。任辞盈以为林一巍也是这样，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进入初三後，每天晚上放学，各班学生都要去操场进行体育训练，为中考体育加试做准备。盛老师每晚都亲自到操场盯着，严防有人偷懒。

任辞盈和何常曦互相帮忙拉韧带。何常曦腿长手长，动作却僵硬得很。任辞盈只好坐在她背上，帮她往下压，再使劲把她的手臂往脚的方向推。

“哎呦哎呦，不行不行，我腰受不了了！”

任辞盈赶紧起身，看着何常曦扶着腰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声。何常曦扶着腰就要来“报仇”，任辞盈灵活躲开。她刚要继续嘲笑，却听见盛老师高声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盛老师面色不虞，任辞盈心道不妙，慢吞吞地走过去。

任辞盈本以为盛老师是为她和何常曦不好好训练反而在操场上玩闹的事情要训斥于她，没想到盛老师竟开始大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何常曦那种连高中都考不上的小混混，你跟她玩只会浪费你的学习时间，然後把你带坏，最後导致你也考不上高中！听我的，别再跟何常曦这种老油条玩。你应该多跟王思涵她们那些成绩好的同学接触。我仔细看过你的成绩，就数学差点。数学课代表乔茗不就坐你旁边吗？你多跟她请教，不比跟何常曦瞎闹强？何常曦不是好孩子，她……”

盛老师喋喋不休的话语，让任辞盈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一。那时的盛老师最喜欢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挂在嘴边，用成绩将学生分成三六九等。

任辞盈深吸一口气，打断了盛老师的话，说出了那句早在初一就想说的话：“老师，如果一个人的成绩真会被朋友影响，我认为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她自己心态不坚定，贪玩，才会被影响；二是她朋友拦着不让她学。我不是第一种，何常曦也不是第二种。我从初一时就认识何常曦了，她是个非常好的人，绝不是您口中的坏孩子。我愿意跟她做朋友，也喜欢跟她做朋友。而且，在您所说的‘近墨’之前，我的成绩也是在稳步提高。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和谁做朋友，我自己可以判断清楚，这也是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