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安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正想开口,被赵明丞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如今是他有求于长毅,怎好得罪!
“将军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他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让段文裴坐下,“你舅舅既然要你留下,那便留下吧。”
他把‘你舅舅’几个字咬得及重,听得人心里发紧。
长毅和段文裴心知肚明,相视一眼,皆默默端起茶盏啜饮了口。
他们不急,就看赵明丞能忍到什麽时候。
果然,段文裴的留步,让赵明丞心生忌惮,对于这个和自己不怎麽一条心的儿子,他不想和盘托出自己的谋划,更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展现自己卑劣的一面。
他摩挲着桌上的那尊观音像,久久沉默。
外间喧闹不停,更衬地书房中安静沉闷。
赵怀安有些坐不住,忍不住朝着长毅开口道:“如今舅舅就坐在这,父亲还有什麽好顾虑的。陛下登基这几年朝野不宁丶天灾频出,蜀地更是经历了几百年来最大的洪涝,这都是上天降下灾罚,警示世人。舅舅,陛下身边有奸人误国啊!”
他的话无疑是平地起惊雷。
长毅顾不得他那句舅舅,立即低声斥他,“荒谬!”
段文裴敲击着桌面,也紧随其後道:“大哥慎言。”
赵怀安却不以为然地看向坐在上首的赵明丞,痛心疾首唤道:“父亲,你说句话呀。”
让他说什麽好呢?
赵明丞默了默,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观音像。
老大不过试探了下,长毅的态度可谓干脆果决。
而老三呢,看架势要跟着长毅一条心。
他擡头在两人面上觑了片刻,心下暗忖,这两人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或许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得从长计议。
“小儿无状,说的都是戏言,呵呵,戏言。。。”
“家主,有急事禀报。”
赵明丞刚露出点苗头,又急吼吼地缩了回去,长毅和段文裴都有些意外。
意外之下不禁感叹他敏锐的洞察力。
宜早不宜迟,正想着如何再勾着他继续推进,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的奴仆快速走到赵明丞身边附身耳语,不过转瞬,他平静的脸上便露出几许凝重和诧异,一改刚才容後再说的态度,郑重地朝长毅将军望去,殷殷期盼道:“虽说是戏言,但我赵家对朝廷的忠心却是天地可鉴。不瞒将军,赵家有心回京匡扶正义,救陛下和朝廷于水火,奈何此去山高路远,恐朝廷不知我等心意,视我等谋逆。所以,还请将军襄助一臂之力。”
他起身执茶代酒,言辞恳切,把造反一事说得合情合理,忍不住让人侧目。
赵怀安笑着紧随其後。
父子俩都殷切地看向一脸肃穆的长毅将军。
那样子不像是在求人,倒有种逼着应答的意味。
段文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场戏,指尖轻点桌面,嘴角微扬。
“舅舅,你看。。。”
长毅忽然擡手朝东方拱了拱拳,厉声呵道:“真是荒谬至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将是陛下钦定的长毅将军,把守着东进的门户,陛下对我如此信任,我怎麽会做那谋逆之臣!”
他愤怒地望着赵明丞父子,眼神中像是扎了刀子般直直地射向父子二人,“早知你们存了这种心思,慧儿就是再如何怨我恨我,我也绝不会允许她嫁到你们赵家。”说着,他冲段文裴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可是陛下亲封的魏阳伯,难道你也要助纣为虐?!”
为将之人声音雄厚,长毅这几声震得在场衆人耳膜嗡嗡作响,不敢与其直视。
对于长毅的态度,赵明丞早有所料,倒是自己这个逆子。。。他回头望着段文裴,他倒是很想知道,面对长毅的问题,他会如何回答。
“我。。。舅舅,我毕竟姓赵,身上流着父亲的血,我。。。”他欲言又止,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似乎极为苦恼。
“舅舅,看在阿慧的面子上,便行个方便吧。”
“闭嘴!”
长毅被他的话彻底惹怒,他篡拳怒目,死死地盯着段文裴,眼中漫上失望,“不准你喊本将舅舅,本将这就带阿慧走,若尔等敢阻拦,休怪本将剑下无情!”
长毅说完不再与父子三人周旋,紧握腰间佩剑欲夺门而出。
下人早就把守在口门四周,就等家主一声令下好擒拿此人,眼看长毅伸手正要推门,身後的赵明丞终于把视线从段文裴身上挪开。
他老神在在地坐到旁边长毅刚坐的椅子上,悠悠地掀起衣摆,翘起二郎腿,胜券在握地看向长毅,“将军想走,我不阻拦,只是走之前,本家主有几句话想送给将军。”
长毅刚推开条门缝,闻言背对着三人冷声问,“什麽话?”
赵明丞朗声一笑,“不知将军知不知道,先夫人离世时曾身怀有孕,腹中之子已有八月,是个成了型的男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