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还不算伯爷对夫人上心吗?”
南絮顺着金球的猫毛,支着额头,仰面瞧着头顶撒花的床帐,心里出奇的平静。
“算,怎麽不算。但嬷嬷似乎忘了,我和他本来就是夫妻,身为丈夫,这些本来就是他要做到的,若连这些都办不到,嬷嬷觉得我还会像先前那样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话?”
京都城里和离的贵女虽屈指可数,但也不是没有,更何况这是圣上赐婚,再怎麽也得给宫里几分面子吧。
蒋嬷嬷觉得南絮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正要解释,南絮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
“至于嬷嬷的担忧,我却没有那种顾虑。世家大族,贵族子弟,有几个男子是专一守着一个妻子的?就连父亲那样的闲散人也收了几房妾室,若真有那样的丫鬟,我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说到底还是要看伯爷的意思。嬷嬷不去伯爷面前念叨,专在我面前分说,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蒋嬷嬷见南絮不为所动,一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噎得慌。
好半晌才回过神似的,找回自己的思绪,“夫人,老奴说得不全是这个意思,老奴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子嗣。你是怕在我生下伯府的正房子嗣之前,段文裴有了纳妾的心思,让妾侍赶在我之前生下他的孩子。”
南絮盯着蒋嬷嬷,眼里满是失望。
蒋嬷嬷被她看地後颈一阵发凉,不觉拽紧了竹筐里的针线,“夫人。。。”
“出嫁前,母亲没有给嬷嬷说吗?我这个人眼里心里只有那麽大,只容得下真心实意待我之人。这人若是对我好,尊我敬我,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可若是这人本就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便是对我再百依百顺,稍有嫌隙,便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来。”
“嬷嬷,我是人,不是天上的神仙,我只能管住我自己,哪还能管住一个本就不在意我的人呢。”
李湛不就是个例子。
不管他有再多的迫不得已,不管他到底有什麽苦衷,抛下了她就是抛下了,说得再多,也抵不过事实来得惨痛。
至于,段文裴今天那些话。。。
她也不傻,之前还恨不得把她吃拆入腹,不过短短几日,说变就变?
大嫂说得对,就是再逢场作戏也做过头了吧,况且,段文裴的脾性她也了解了几分,没道理为了一个女子而大费周章。
说他对自己一点真心也没有。。。
南絮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好笑地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
不过,他既然肯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也不会没脸没皮地上赶着,且走且看吧,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侯府二姑娘了,她还等着他的人找到伤害玉茗的真凶,还有永安侯府。。。
金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纷杂的心绪,乖巧地蹭了蹭南絮的手心,南絮挑了挑眉,抱起金球猛亲了口。
“还是金球好,不管发生何事都不会背叛我,天塌下来,金球也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金球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喵呜两声,紧紧地抱住了南絮的胳膊。
看着亲昵无间的一人一猫,蒋嬷嬷缓缓咽了咽口水。
南絮刚才那个眼神实在是骇人的很。
虽没责骂,但比责骂还叫人心惊。
她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南絮轻描淡写地处置府外管事和肖婆子几人,也是如此,谈笑风生间就发落了。。。
“嬷嬷,嬷嬷,想什麽呢,夫人要歇息了,咱们出去吧。”
春芽伸手在蒋嬷嬷面前晃了晃,成功晃回了蒋嬷嬷神游天外的思绪。
蒋嬷嬷定睛一瞧,南絮已经窝进了床榻里,层层叠叠的被衾拥在她四周,如瀑的长发铺了满枕,她侧身朝内,只留给蒋嬷嬷一个圆滚滚的背影。
金球被玉祥抱回了猫架上,它似乎也困极,懒懒地朝着蒋嬷嬷呲了呲牙,把头埋进了臂弯。
蒋嬷嬷自知理亏,手脚麻利地吹熄了烛火,跟着春芽和玉祥出了内室。
冬日的天时短,天际已经陷入黑暗,蒋嬷嬷裹紧了身上的夹袄,缩着膀子从廊下匆匆往自己歇息的厢房去。
玉祥戳了戳春芽,朝着蒋嬷嬷的背影扬了扬头道:“蒋嬷嬷怎麽魂不守舍的?”
春芽去收廊下撑开的几把油纸伞,雨水滑过手腕不觉惊起一阵凉意,“那哪里是魂不守舍,是突然发现,自己伺候的主子已经不是原来还未出阁的姑娘了。所思所想,所行所为也已经不再需要她多嘴了。嬷嬷那是在思量,以後在这府里,在这静园该如何做,才能既守本分,又得主子的欢心。”
春芽甩了甩伞上的水珠子,招了个丫鬟过来,吩咐把伞拿到通风没雨的地方晾干,转头吩咐上夜的丫鬟夜里警醒些,又提着灯在四周查看一番,才掩着唇打着哈欠回自己的住处。
夜雨不停,敲打着世间万物,玉祥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不出两日,宫里的旨意就下到了公主府和李府。
言明蜀地洪涝严重,太守和翼王独木难支,为黎民百姓计,朝廷特派驸马和官员入蜀赈灾。
圣旨一下,一片哗然,原来翼王并未如传言一般勒令富商显贵弃百姓于不顾。
而是擅自开仓放粮。
言论如潮水,稍有风浪便一边倒。
只是流言传来传去,已经面目全非,有的替翼王抱不平,有的却道这是翼王的阴谋,是对皇威的蔑视。。。
由此种种,在京都不歇的雨水中,不断蔓延发酵。
终于,在京都冬日里的第一个晴天,魏阳伯府迎来了天子近身内侍。
大总管郭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