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谏说起此事,他才想起。
宋谏坐着不动,一声不吭。
须臾,他冷眼一扫,指了指空茶碗,撇嘴道:“煎茶。”
何景义莞尔一笑,开始帮宋谏煎茶。
宋谏所想,他能猜到一二。
宋谏表面上看不上宋千昭,但还是在乎他的。
虽不是亲孙子,但溯其血脉,属于一脉,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何景义往铜壶里添了两瓢水。柴火噼啪响着,壶嘴很快冒出白气。他抓了把碎茶叶丢进粗陶碗,热水一冲,茶香就飘了出来。
他将茶递给宋谏。
此时,黄管事出现在亭榭中,回道:“小少爷很守规矩,不好女色。”
他听罢,面露赞许地颔首,忽瞥见何景义似笑非笑的眼神,忙假意清嗓,板起面孔道:“安排两个老妈妈去服侍他。”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去拿老夫的锦带,给小少爷送去,再差人去孺州打听打听,他赴京,为何无人护送?”
“老奴知道了。”
前厢。
宋千昭站在铜镜前,整了整身上略显宽大的靛青色长衫。腰间那条青色的锦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处甚至微微泛白,但细看之下,那磨损的织锦中竟隐约透出几缕金丝,更别提带其上镶嵌的那枚温润白玉,虽不大,却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两位嬷嬷看着宋千昭的眸光落在锦带上,不由含笑道:“这是老爷当年进士及第,在奉天殿上,先帝赐予的。”
宋千昭怔了怔,眉梢微扬,眸底掠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有劳二位,帮我多谢祖父。”
两位嬷嬷笑道:“咱们府里老人了,说这些就见外了。”
整好衣冠後,作别了两位嬷嬷,出了房门,就见寻玖早已候在屋外。
寻玖梳洗更衣一番,换上合身的家丁服饰,整个人顿时显得干练精神起来。
“少爷。”
寻玖看到宋千昭,不由上前唤道。
宋千昭对他颔首,而後对着缓缓而来的黄管事道:“有劳带我去宗祠见一见我爹。”
黄管事微微侧身:“小少爷,这边请。”
穿过两道月亮门,黄管事在祠堂前的石阶旁停下脚步。
因为他只是一个外姓,所以没有资格同宋千昭进入祠堂。
宋千昭推开朱漆斑驳的祠堂大门,只见一个男人跪在祠堂中央的蒲团上,并未转身。
祠堂的门被推开时,木轴发出低沉的“吱呀”声,一缕明亮的日光斜斜地刺入昏暗的室内,可他却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
她的视线停留在中年男人身上,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便是宋千昭的便宜父亲。
她魂穿异世,占据了这具身体,连同前身的记忆也一并接收。
可翻遍前身所有记忆,竟寻不到半点关于这位父亲的痕迹。
自打记事起,父亲只是个名词,永远都是远游未归。
她不认为这个不负责的爹会对儿子有任何印象,所以她不担忧,他会看出她同从前判若两人。
她几步上前,屈膝跪在旁边的蒲团,淡淡唤道。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