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茗儿颔首,燃起小炭炉为宋千昭煮茶。宋千昭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待茶沏好,沈茗儿将茶盏搁在宋千昭面前,低声说道:“奴家现在信你是宋府的公子了,想必公子来红杏楼,目的也不是为了奴家。”
宋千昭一愣,似笑非笑道:“此话怎讲?”
沈茗儿含笑道:“旁人来这风月场所,一见到奴家便挪不开眼,可公子自进门起,只在奴家身上略扫过一眼,始终恪守礼数,不曾有半分逾矩。”
“仅凭这一点?若是我故作正经呢?”
沈茗儿摇头否认:“公子身份尊贵,无需在奴家面前装模作样。所以奴家可以断定,公子不是冲奴家而来,而是冲奴家背後的二郎来的。公子之所以对奴家恪守礼数,是不想与二郎産生摩擦。”她话音微顿,一双明眸定定地注视着宋千昭:“公子有求于二郎。”
宋千昭十分诧异,没想到这烟花巷中的女子竟能从她的举止中看出端倪。她不由打量了沈茗儿片刻,颔首赞道:“真没想到这烟花之地,竟有姑娘这般秀外慧中的女子。”
沈茗儿扯了扯嘴角:“秀外慧中谈不上。不瞒公子,方才奴家与妈妈谈话时,还误以为公子是个骗子,如今看来,倒是奴家眼拙了。”
宋千昭执起茶盏轻啜一口,笑道:“姑娘本可以不必对我明说的。”
沈茗儿执壶为宋千昭续了杯茶,浅笑道:“听惯了虚言假语,难得遇见个愿说真话的人,自然也不愿以虚言相欺。”
“姑娘这般与衆不同,为何会……”宋千昭话未说完,便被沈茗儿打断。
沈茗儿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公子是想打听奴家的来历,还是想劝奴家从良?”
宋千昭闻言,顿时面红耳赤。
沈茗儿含笑道:“看来公子不常来这种地方。刚出入风月场所的人,总爱问起姑娘们的身世,更爱劝我们从良。”
宋千昭抱拳一礼,讪讪笑道:“多有得罪。”
沈茗儿抿嘴一笑:“无妨。”
两人一时无话,宋千昭自顾自地品着茶,沈茗儿则眉眼含笑地为她续水。待到壶中茶尽,沈茗儿正要重新煮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老子倒要看看,谁敢跟老子抢女人!”
“你不能进去,我家少爷在里头……”
“滚开!”
沈茗儿冲宋千昭促狭一笑:“二郎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年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奴闯了进来。那少年个头不高,穿着一件华贵的绿色蜀锦长衫。他进门目光一扫,立即锁定了宋千昭,先是怔了怔,随即趾高气扬地嚷道:“就是你跟老子抢女人?”
宋千昭捧着茶,从容道:“她可不是你的女人。”
“臭小子,你活腻了,敢跟我们少爷这麽说话!”随在少年身後的一个虎背熊腰的随从凶神恶煞地吼道。
“滚出去!”一声怒吼响起,说话的却是那少年。那随从瞬间滚出了沈茗儿的房间。
少年猛地蹿到宋千昭跟前,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臭小子,竟敢跟老子抢女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配吗?”桌上的四个茶碗被他摔碎了两个。他虽然一直扯着嗓子怒骂,脸上却没有丝毫愤懑的神情。
沈茗儿不知何时已走到房门口关上了门,又从床底拿出一碟碗,一脸无奈地摔了起来。瓷碗在屋里飞砸,噼啪作响,看样子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少年在宋千昭面前落座,拿起案上的茶壶灌了一口,皱眉道:“好苦!”他擡眸望向宋千昭,直视道:“我识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