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能容忍有人借此“天谴”之说,来质疑他的所作所为。
更不愿让有心之人借此评判,他的所为是否合乎天意。
……
崇文阁内,李孰风与宋征仍未离宫。
近来圣上对他的不满愈发明显,除了要解决好家中逆子之事,兼为陛下去道观祈福外,朝堂政务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现在手头积压了几桩棘手公务,只得留下宋征共商对策。
夜色已深,明日还要早起上朝,他二人商议之下,索性就在阁中歇下。这般情形在政务繁忙之时,倒也并非没有先例。
待公务处理妥当,李孰风从书案後起身,宋征道:“时候不早,且去歇息罢。”
宋征拱手作揖,正欲散去,忽闻外间传来宫人急促的呼喊声。
“快看,那边似乎起火了!”
“这大雨天的,怎会起火?”
李孰风眉头一皱,疾步跨出门外。
只见见天际泛着冲天的红光。
“像是乾元殿的方向。”宋征惊呼。
李孰风面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宋征紧随其後。
二人赶往乾元殿途中,已听闻起火缘由。
待至殿前,只见烈焰焚天,主殿已陷火海,梁倾柱摧。
更要命的是,连绵一日一夜的骤雨竟停了。
救火的宫人欲哭无泪——雨中灭火已是不易扑灭,如今雨停,火势更难遏制。
若这都不算天谴的话,那史册所载的天谴又算什麽?
宫人们奋力救火,李孰风压下心中波动,指挥救火。
“陛下驾到——太子殿下到——”
太监尖利的唱喏声传来。
原本嘈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了几分。
永授帝望着这位最得力的宠臣,心中百味杂陈。
听闻李孰风彻夜在崇文阁处理政务,又亲自赶来指挥救火,不由道:“李爱卿辛苦了。”
他深深看了李孰风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火光冲天的乾元殿。
即便站在远处,灼人的热浪仍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灰烬漫天飞舞,令人感到压抑。
“陛下无需多虑,天灾自古有之,此番不过恰逢其时。”李孰风强制镇定道,“此事虽有些麻烦,但也不是过不了的难题。”
“李卿此言差矣。”玄殊声音轻缓,却似冰刃出鞘,“雷击殿宇这等灾异,岂是寻常?孤倒觉得,是李卿时运不济,偏教这天雷寻着了。”
此言一出,李孰风身形微晃,面上血色倏然褪尽。
若换作旁人,“运气不好”算是帮忙找借口的。
但于他而言,这四字显然是致命的。
他向来以“奇方秘术”取信于圣上,讲究的就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
简言之,他本该在皇帝运势低迷时带来祥瑞的人。
如今反招厄运,那还得了?
他正欲辩解,确听皇帝沉声道:“天灾确实时有,但也要看是何等程度的天灾。依爱卿之见,这天灾,是上天在惩戒朕这个不贤之君吗?”
他的语气不重,但如此直接了当的问出这等问题,还是令李孰风神色微变。
“陛下言重了。陛下圣明仁德,上天岂会降罚。”
李孰风肃然道。
永授帝微微颔首,望着火海中的殿宇,语焉不详。
“朕也这般认为。这天象示警背後,必有妖邪作祟。”
李孰风眸光一变,随即附和:“应是如此。”
他心头一凛——陛下此言,究竟是何用意?
他眼底暗流涌动,原先准备好的哭诉之词,此刻竟一句也用不上。
最终,他只能佝偻着背,缓缓地退出了大殿。
殿外宫阙巍峨,飞檐连绵,看似恢弘壮阔,可身处其中的人却如履薄冰。
寒风卷着雨扑面而来,李孰风仰头望天,心中一片冰凉。
今日这雷,怕是要绝了他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