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假山阻隔,需得搬移挪动,并非一时半刻能够完成。李孰风便请姜纥到一旁书房暂歇。
对面卧房内,魏氏不时闹出动静。先是哭喊叫嚷,继而传来瓷器摔碎之声。
守在卧房外间的王氏脸色愈发难看。都这般时候了,这女人还在添乱。
若非顾及她身怀六甲,婆子也不能下重手。
若霖安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可不管她腹中是男是女……恐怕那肚子里怀的就是个祸害!
思及此,王氏眸光一冷,向身旁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快步走进卧房。
不多时,里间便再无声响。
……
夕阳西斜,京衙外围观的百姓不减反增。
因姜纥尚未回来,贺济中只得暂时休堂,到後院饮茶歇息。李霖安也被请至後堂暂候。唯有赵听澜留在堂上,单薄却挺直的脊背背对着身後指指点点的围观人群。
忽然,嘈杂的议论声陡然响起——
一个青年男子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人,前堂有人求见,自称是有李霖安一案的重要证据。”
重要证据?
这戏码倒是一出接一出。
贺济中思量片刻,搁下咬了一半的烧饼,拭净唇边油渍,整衣往前堂行去。
原以为是李家为李霖安开脱的手段,却不料来人竟是张熟面孔。
卢仲之子。
“罪臣卢仲之子卢明,有物证呈于大人。”
堂下跪着的青年一身素白,苍白疲惫的面容透着坚毅。历经变故,他褪去了从前的跳脱,眉宇间已多了几分沉稳。
“赵姑娘一案,卢某也是见了这封信才知家父确有参与。帮凶之罪无可推诿,但家父受人胁迫顶罪亦是实情!”
说罢重重叩首,字字铿锵:“家父罪责自当承担,但真凶亦不能逍遥法外!卢某一介书生,又是罪臣之子,自知人微言轻,却也不能坐视真相湮没,让受害人含冤莫白!”
他本欲遵从父命将那封信焚毁,可母亲闻知父亲获罪入狱,悲恸之下竟悬梁自尽。
如今双亲俱亡,他又背负罪臣之子的污名,连科举资格都被剥夺,整个人生仿佛都完了。独活于世,浑浑噩噩又有何意义?若眼睁睁看着害他家破人亡的真凶逍遥法外丶继续作威作福,他实在无法甘心。横竖已是孑然一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即便李家报复,又有何惧?
後堂中的李霖安闻言色变。
在这衙门里等待的两个时辰,是前所未有的漫长。这种无形的煎熬,让他不复以往的沉静和耐心。
望着堂上慷慨陈词的文弱书生,他几乎按捺不住冷笑。虽他只同卢仲通过书信传递消息,与卢明素无交集,但要说这卢家公子全不知情,他半个字也不信的!
是个会做戏的。
竟敢当堂指控他,与李家作对,是嫌命太长了吗?
这坏事的疯子,真是越来越多了!
“什麽?竟是替人顶罪?”
“若真如此,这位卢公子倒是个明事理的读书人!”
“听闻卢公子今岁本要赴秋闱的,此事一出,前程尽毁啊!”
“着实可惜了!”
在衆人议论纷纷之际,贺济中已命人呈上那封书信。信中内容确如卢明所言,证实了卢仲替人顶罪之事。只是……
“大人明鉴,下官从未做过这等事,更不曾写过此信,可着人比对字迹。”李霖安冷冷道。
这番说辞,贺济中早有预料。
卢明亦是。
他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仅凭一封他人代笔的书信就能指证李霖安。自赵听澜被囚于宅院一事曝光,他便察觉到此事背後必有人精心布局。
所以他想,他力所不及之事,幕後之人定能做到。即便他错判了形势,又有何妨?
既已身处绝境,何妨放手一搏?
夕阳西坠,暮色渐染天际。
李府後院,假山移去後的空地上已堆起高高的土丘。一名挥汗如雨的随从忽然铲尖一顿,脸色一变。
“王管事!”他紧张的道,“这底下……好像埋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