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大臣们并没有信李孰风的“胡言乱语”,反令群情愈发激昂。
“我大绥太子圣德昭彰,李孰风妄言犯上,实在是罪该万死!”
“陛下,请诛此贼!”
局势至此,李孰风不死,何以慰苍天?李孰风不死,何以平衆怒?若不诛李孰风,何以正东宫?圣上还有何理由留他性命?遂降旨:“赐鸩酒一樽,满门流徙!”
圣裁既示,群臣即刻跪倒一片。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宫外。
宰辅九卿拱手作别,各返府邸。
苏检往崔群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次他们同心戮力,大功告成,自然欣然快意。
崔群见苏检嘴唇微微翕动又合上,还跟着他来到了无人的角落,心下便知道他想说什麽,便道:“元湛,这儿没人了,说吧。”
“李孰风此人,并非愚钝之人,”话到此处突然收住,苏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是轻声道:“他最後那番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若真无其事,李孰风岂会蠢到攀咬东宫?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崔群神色沉静,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意味深长地叹道:“满朝文武苦劝无果,一提殿下便立取性命。元湛啊……这世间之事,有时糊涂些反倒更好。”
……
李孰风死了。
关于太子的欺诈之事,李孰风至死也未曾提过一句了。若不如此,只怕连全尸都留不下。
玄殊如往常一般起身。
唯一的变化,是他向皇上请了道旨:准宋千昭入宫相伴左右。
“张显,”玄殊放下手中的茶盏,擡眼望向张显,“最近朝局有什麽变化吗?”
张显闻言微微躬身,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朝局麽。说来也怪,李孰风临死之前,朝堂上下群情激昂;待其一朝毙命,朝中接连数日无人叫嚣丶无人吱声了。”
“此外,姜纥带人从李孰风府中搜出一本账册。据说上面详细记录了各级官员的行贿明细,连各部堂官都牵扯在内。现在大臣们都很关心这个账本。”
喔?
想来是怕收了银子忘了办事,这才桩桩件件都记在账上。毕竟拿人钱财不办事,实在有违道义。如今上了年纪,行贿之人甚多,确实难保件件在脑中都记得分明。
“对于这个账本,你们二人怎麽看?”
玄殊擡眼扫过宋千昭二人。
张显思虑片刻道,“近日言官们闻得此讯,激动不已,只待借题发挥;眼下尚未动作,一来是因为此事来的突然,有些人还未知晓,或是不信;二则李孰风经营多年,党羽盘根错节,朝中重臣亦多有关联,岂是说动就能动的?”
“总要有人先开这个头才是。不过以皇上的性子,即便这账册属实,怕也不愿再生事端了。”
宋千昭缓声道:“臣与陛下态度相同,当以朝局平稳为重。”
“臣也不是要包庇那些行贿的大臣,而是反对以‘李孰风党党羽’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
“如今某些言官动辄给朝臣贴标签丶扣帽子,长此以往,必致朋党相争,朝纲紊乱,于国于民,岂是幸事?”
玄殊嘴角微扬,“宋卿说得有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袖,“孤倒是很有兴趣看看那账本,准备一下,孤要去崇明宫。”
……
李孰风一倒,其党羽自然落不得好。然其间不乏被牵强附会者,或虽是李党人却未行恶事之人。
可惜言官们为博清名丶肃朝纲,哪管这许多?既得天赐良机,但凡与李党稍有瓜葛者,皆难逃其弹劾攻讦。
宋千昭随太玄殊行至崇明殿门外,便听得殿内隐约传来臣子的议论声。二人相视一眼,心知此刻来得不巧。
一个小黄门见太子来了,赶忙敛袖垂首,趋步上前相迎。
太子擡头望了望天色,眉头微蹙,“这个时辰了,父皇还在和朝臣商议国事?”
小黄门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答道:“想来是有要紧事未决,奴婢这就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