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坑儿子的爹
“千昭?!”
这声呼唤让宋复浑身一震,急忙转头,眼中满是惊诧。
“你真是……千昭?”
宋千昭嘴角抽搐,一时无语。
竟连亲生儿子都认不得麽?
宋千昭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冷着脸,勉强点了点头。
他察觉到儿子神色不对,干笑两声掩饰尴尬,“为父负笈远游,所以与家中常年聚少离多,你又恰是窜个子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因此为父……”
宋千昭摇了摇头,不咸不淡地说:“你不必解释,孩儿都理解。”
宋千昭不理解也不行,这等事,放在後世,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在古代,却属实正常。
那些入伍从军的,应征後一年也回不了一两趟家,若遇上战事胶着,三五载不得归乡,归来时认不出亲生骨肉,也是常有的事。至于读书郎,学问到了一定水准,便要负笈远游,以山川草木为经卷,借市井百态作文章,这一走同样经年难返家门。
他们父子相见,没有久别重逢的悲喜交加,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宋复没有端起父亲的威严,宋千昭也全然没有为人子的恭顺。
宋千昭随意地屈腿盘坐在蒲团上,宋复本想斥责他这般无礼的坐姿,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看着儿子冷淡的态度,宋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缺席。一股愧疚涌上心头,终究还是不忍苛责这个鲜少见面的儿子。
他略显局促地摩挲着双手,视线游移着不敢与宋千昭相接,又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襟,最後才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是为父不好,犯了错跪祠堂,让你见笑了。”
他稍一沉吟,又添了一句:“你放宽心,从此为父断不会离你而去远游了。现今为父嗣养在你祖父名下,伴随你祖父身侧,能习得真知灼见,无需拜会其他大家了。”
宋千昭轻扯唇角,“父亲言重了,子为父隐。您做错了事,儿子自然要替您分担,谁让我们是父子呢。”
宋复眉梢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未曾想到我没归家的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不少情理,为父倍感宽慰。前阵子安顿以後,为父还担忧你在孺州游手好闲,懈怠学业。看到你如今那麽明事理,为父也放心了。”
“孩儿已经长大,自然不会让您费心。”
父子二人,继续闲扯了几句。
宋复描述着他这些年远游遇到或听到的乐子,想加深与他的父子关系。
可宋千昭还是难以同他亲近起来。
见宋复脸都快笑僵了,宋千昭索性结束了这温情的戏码,直接问起他犯错之事。
“千昭,为父也没做什麽过分的事,你祖父有些小题大做了。他罚为父跪祠堂,不过是一时愤懑。待心头气消了,自会让为父出去。你先在这府上住下,待为父出去後,就带你见见京城的世面。这京城可热闹了,特别是秦淮河周边,杂技百戏丶歌舞饮宴……”
宋复兴致勃勃地给宋千昭描述秦淮河的热闹场景。
“爹,你能不能同孩儿讲一讲,你究竟犯了什麽错?这才被罚跪祠堂?”
宋千昭直接打断了宋复的话,直截了当道。
宋复一怔,他说了许久,也不见儿子表现出什麽兴致,反倒对他犯错之事有了兴趣。
他丝毫不觉得难堪,甚至有些兴奋。
当下,他便直接道出实情,讲起他背运的经过。
“千昭,为父同你祖父进京後,便被你祖父调到国子监内读书。国子监里的贵胄觉得为父不是你祖父亲子,便瞧不起为父。所以,为父也没有什麽好友……”
说到此处,他神色骤然一暗,顷刻恢复如常。
只见他神采飞扬丶眸光一亮,“不过,为父在外经年远游,比他们更通晓世故,为父在太学不过几日,便结识到一群满腹经纶的同年。为父随他们,一同题咏酬唱丶看书练字,学问大有精进!也正因他们,为父才真正感受到了京城的热闹。”
听到此处,宋千昭忍不住扶额闭眼。
她不需问,便知。宋复口中的题咏酬唱,共赏京城锦绣,到底是什麽情况。
无非是逛教坊乐营,一同宴游嬉戏丶酒色征逐。
若是他们真能踏踏实实凑一块读书,宋复岂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宋千昭未作打断,只擡手示意宋复继续。
宋复得意一笑:“我们这些同年之中,就属为父最有学识丶学问最大,其次才是王贤弟。王贤弟是个好人,有学问,性格敞亮,常能急公好义,慷慨解囊……”
他对宋千昭又眨眨眼,乐呵呵道:“最重要的是,这个王贤弟,时常带着为父致富,为父到京城不过一月,在王贤弟的相助下,就赚了一百两。”
宋千昭蹙眉,她直觉认为,问题就出在他嘴中的王贤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