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觉,江鹤雪歇得并不安稳。
梦中,两支染血的羽箭反复出现,黑红的血自箭稍一滴滴落下,落在她足边,蔓延开血泊。
而沈卿尘的面色苍白如纸,与她交握的手冰凉得令她心悸。
“琼琼,抱歉,”他嗓音虚弱无力。“我算岔了一步。”
而後,他的手缓慢地垂落在榻边。
“昭华!”江鹤雪倏然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皇婶,你醒了。”手被另一只软白的手握住,少女绵甜的嗓音响起。
“荣昌?”江鹤雪盯着她,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怎的在这里?现下几时?”
“将入夜。”沈初凝松了她。“荣昌听闻皇叔失踪,想着先来陪陪皇婶。”
“可有他消息了麽?”江鹤雪问。
“阿野在外面,我去问问。”沈初凝安抚地拍拍她。“皇婶莫慌,先更衣。”
只过了一刻钟,她带着江鹤野进了正殿。
“令国公府和周侍郎府都搜过了。”江鹤野倚着桌沿道。“听闻是令国公府寻着了一间暗室,里头满满当当全是官银,还有颗北玄的紫牙乌原石与旁的物件,都送去鉴定了。”
“周侍郎府里,有两本户部的账本,条目差额,将将好与令国公府的官银对上了。”
“现下金吾卫正依着圣意,查抄两座府邸,家眷已尽数关押在天牢,只待贪墨定罪。”
江鹤雪愕然。
周苏两家的倒台令她猝不及防。
“那,昭华呢?”她徐徐掀睫,问。“可找到他了麽?”
但江鹤野避开了她期冀的目光。
“我知晓了。”半晌,江鹤雪低声。“还有什麽旁的消息麽?项圈……”
江鹤野从袖袋中摸出一串,搁到她面前。
形貌材质都像极了她的紫牙乌项圈。
“这串是赝品……”可江鹤雪在烛光里略一细瞧,便怅然地垂眸。“是紫水晶。”
“可这是我从尚宝局摸回来的。”江鹤野不解地挠了挠头。
江鹤雪不禁敛眉:“尚宝局的那串,就应是苏敏儿颈上的真品才对……况且这只是一串项圈,何必要制一件仿制品?”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盏茶的功夫,江鹤野率先叹了口气:“敌在暗我在明的,莫要想了。”
“是说,这串项圈倒是眼熟。”既是赝品,他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越瞧越眼熟,似是多年前见过。是你拿给我瞧过?”
江鹤雪点头,这串项圈镇北侯夫人只给过她一日,她也没拿给过几人瞧,只有江鹤野丶阮月漪丶傅妄……是傅妄!
江鹤雪敛起的眉倏然松开。
她想不到旁人会有能力从凉州带走这串紫牙乌项圈。
但随即,松开一分的秀眉又微微拢起。
她想不出傅妄这般行事的缘由。
她而今丁点不了解这位自幼相识的竹马了。
“这不是你那块绣布的角标图样吗?”沈初凝打量着项圈,忽而道。
江鹤野与她头叠头看着,认可:“小公主好眼力。”
“什麽绣布?”江鹤雪从打结成乱麻的思绪中回神,问。
“是我落入枯荣庄伊始,大庄主给的,说是与我的家世有关。”江鹤野解释。“但他只给了我半片,後续每完成一次任务,便再予我一枚碎片,只道若是凑齐,我便可凭此与家人相认。”
“先前你在仁姝寺撞见我,便是为着最後两枚碎片而去。”他继续道。“大庄主同我说,我的家世,可以……”
他望了一眼身旁雪腮染粉的沈初凝,又收回视线,无谓地摊了摊手,眸底的笑影却暗淡下来:“技不如人,未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