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赖你。”沈初凝打了江鹤野一下,随即弯着唇对江鹤雪道。“皇婶,没听闻皇叔有什麽忌口,我陪你去,我们多烤几种味道。”
大罐小罐地抱出来,几人寻了个凉亭,江鹤野去捡了点木柴,沈初凝蹲下来,要钻木取火。
“有火折子,钻什麽。”江鹤野蹲在一旁给火堆燃了,要去处理鱼,一回头,却见鱼已都被敲死了,江鹤雪手里拿着把匕首在处理着鱼内脏。
也不嫌腥臭,动作熟练得像是鱼贩子。
他忽而想起沈卿尘那日对他说过的。
“鹤雪这些年,比你受过更多苦。她从前也是无忧无虑的女郎,这些年自己辗转逃难,开店谋生,还要寻你。她那般爱美,指尖的茧却不比习武之人薄。”
“她想同你相认,却记挂着你失忆,不愿你突兀接受。但我不同,我更在乎她。”
“对她好一些。你姐姐很好,与你旁的家人不同,你会喜欢她的。”
“帮你?”问话时,江鹤野已在她身边蹲了许久。
“别污手了。”江鹤雪拒绝,一幅打发幼童的姿态。“和小公主玩去吧。”
江鹤野“啧”了声:“翻过年了,我都十八了。”
江鹤雪看都没看他一眼,把最後一条鱼的鱼鳞刮了,将秽物堆到一旁的树叶上:“哦,长大了。”
“……臣去处理了。”江鹤野识时务地托走了叶子,又听她在後面扬声。“拣点树枝回来串鱼。”
打发走了他,江鹤雪笑着摇摇头,往瓷碗中开始添调料。
沈初凝也帮不上忙,在一旁看着她,同她讲起和江鹤野的旧事来:“有一回我和他夜半馋烤鱼,但那会火折子刚好用完了,他便教我钻木取火,好容易成功了,却突然落了雨,浇得只剩火星,如何都点不起来了。”
江鹤雪倒着豆豉的动作僵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沈卿尘。
从未同她吵过架丶也不耍任何小性子的沈卿尘。
他是丁点没有,还是脾性也如同沈初凝口中的木柴一样,没叫她瞧见火,就熄得透彻?
“方便同我讲讲你皇叔麽?”江鹤雪轻声。
她十三四岁便同沈卿尘认识了,而今终觉自己丁点不了解他,如他所言,对他的感情过分浅薄。
“皇叔……皇叔无甚趣事可讲。”沈初凝回忆了许久,摇头。“皇婶知晓,皇叔不比大皇兄丶大皇姐年长多少,之于父皇,大抵算是‘幼弟如子’。”
“但荣昌记忆中,便是最为温柔知礼的二皇姐柔阳,都被父皇苛责过,皇叔却从未。”
“他一直是我和所有兄姐的模范,从来挑不出错处。荣昌记着九岁那年,皇叔还出去游学了,我当时可羡慕了……对,游学!”
江鹤雪知晓,他游学不就在凉州嘛,在镇北侯府上住着,帮她写了快一年课业。
说是游学,倒像凉州民俗考察。
“游学怎的?”
“皇婶,鱼……”沈初凝指指地上处理好的鱼,江鹤雪跟着低眸一瞧,才发现鱼身上被她出神而撒得满是豆豉。
这豆豉是湿润的,不是干的,她拈走了不少,也仍有许多汤汁渗了进去。
“恐怕会咸些。”江鹤雪无奈地笑。“无妨,还腌旁的。”
沈初凝点点头,又道:“父皇总是催皇叔和大皇兄娶亲,我记着当时皇叔游学回来不久,父皇便同我说过,兴许快有皇婶了……但後来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说什麽呢?”沈初凝的话被江鹤野打断,後者抱了一个陶罐,还抱了几根松枝来串鱼。
“别拿松枝,含油,烤了冒烟。”江鹤雪瞥他一眼。“去找找,可有杨枝?”
江鹤野应声,把陶罐放在她脚边,主动解释:“米酒。你不是爱喝酒?”
“你怎的知晓?”江鹤雪愣了下,眸露期待地看着他。
“直觉。”江鹤野也不知为何,只是方才碰到一个小方丈偷喝,便本能地讨了。“我重新去拣。”
被他一打岔,沈初凝都忘了方才说到何处了,想了会儿也没想起来,又道:“但我去岁听到过皇叔和父皇吵架。”
她怕旁人听到,犹豫了会儿,悄悄贴近江鹤雪耳畔:“皇婶,你莫要同旁人说。皇叔不让荣昌说,但荣昌想着你们是夫妻,同你说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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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雪漫不经心地烤着鱼,脑中全是沈初凝那句惊人的话——
“皇叔当时,好似想出家。”
她想着,烤着鱼,却忽然听到雪兰如蒙大赦的声音:“王妃丶王妃您在这儿……”
她扭头扯着嗓子喊:“殿下,王妃在这儿!”
江鹤雪顺着她扭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沈卿尘着单衣站在那里,定定望着她。
下一瞬,便被他紧紧拥了满怀。
沈卿尘的手臂在发颤,不住地使着力,摁得她肩腰都酸疼。
“昭华?”江鹤雪唤了声。“你……”
话音突兀地停住。
一滴温凉的液体,砸在了她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