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姝寺的香客也多得不寻常。
江鹤野轻车熟路地上山,未挤进人群,便听得清凌凌的女声:“凉州地处北关,今洪水肆虐,百姓流离,恳请诸位捐募粮银,积此善德。”
“假若他日不幸,祸临己身,必因之得绵长福报,如此国土各州各县,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师傅?”江鹤野拨开人群,望见立于募捐箱前的卫疏檀,微怔。
“世子去院中坐。”卫疏檀未擡眼,似是对他的回来早有预料。“这边有我。”
她将事做得井井有条无需帮衬,江鹤野便也依言,知晓沈初凝在,边向内走,边听她与香客交谈,劝说着多捐些。
“今岁地里收成好,圣上又仁厚,减免了大半苛捐杂税,凉州与北玄正胶着着,您再慷慨些可好?”
“朦娘捐了多少?”有促狭的人问。
“身为郡主两载,年俸统共一千二百两,留了二百两买些修古玩的材料和汤药,馀下一千两都捐了。”卫疏檀也不恼,语声温和。
便有香客劝着她注意病体,也有劝着她身为郡主,宴会不能失了华贵,她都一一笑应。
“及笄礼将近,疏檀姐不允我在外抛头露面,我便只好在院中干等。”沈初凝支颐望着他,关切。“凉州如何?”
“诸事皆宜。”江鹤野只同她道。“公主等臣回来。”
沈初凝羞红着面颊点头,听他又问起许清晏,解释:“外祖病重,三表兄回江州了。”
“疏檀姐何事都不允我做,还叫姑姑看着我,自己东奔西走地号召募捐,为你们挽回名声,我都忧心她身子再被这奔忙累垮。”沈初凝手碰碰他消瘦的面庞,闷声。
“公主还小。”江鹤野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待到卫疏檀事毕,聊了半刻,听闻恒顺帝召见,他便又马不停蹄地要回皇宫,带上了沈初凝。
永嘉二十二年,午月初二,平北将军梁励与镇北侯江涛,通敌叛国,定罪。
江鹤野揣上圣旨,先领上两支轻骑,赶赴凉州,圣上拨的三万大军,连同沈卿尘手下的五万,则得待主将谢君骁钦点後出行。
便在临行前又去了抚南将军府,顺便拿回托沈初棠翻译的那串古北玄语,才去仁姝寺,依着卫疏檀的嘱咐拿募捐的灾款。
朗月如霜,然夜风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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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
汹涌的洪水渐止,事态却愈加不容乐观。
那夜老妪悲愤讨伐後自投梁河,引得流离失所的百姓声声讨伐。
筑堤工作的效率也大打折扣,往日里一个白日能做完的工作,此时三日才能做个勉强。
江鹤野不在,沈卿尘一个人快被掰成几个人来用,也顾不得再看顾江鹤雪是否安分地待在府衙中。
江鹤雪自然未曾,成日里四下奔波着巡查监督,见徭役懒怠,禁不住催促。
但无甚效用。
“筑堤,有银子,又不舍得用好材料,河水一冲便垮,费心费力筑堤做甚?”一位凶神恶煞的大汉质问。
“左右筑了也垮,放任洪水自流便是。”另一位妇女附和。
“便是要筑堤,也得有力气筑才成!”大汉又高声。“补给的米汤全是水,连米粒都瞧不见,如何有力气筑堤?”
江鹤雪微怔:“不可能。”
“朝廷拨了两千两白银,米粮都是按份例分发的,绝不会只能喝到稀米汤。”
“这几日从未落雨,河堤并非被冲垮,而是人为炸垮。”她又平声解释。“田知州当时去看过,可以佐证。”
“知州大人,此话当真?”那大汉走到田榆身旁,觑着他问。田榆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不敢看江鹤雪,语声讷讷:“无人会轰炸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