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叩三声。
“进。是你的回魂香,还是羊肉毕罗?还是……”傅妄笑呵呵地擡头,话音猛顿。
“是什麽?”江鹤雪方才在对镜补口脂,见他说话说一半,转眸望去,也愣住了。
门边,白衣胜雪的青年负手而立,面若寒霜,冷冽目光淡淡扫过房内并肩而坐的二人。
“夫君?”江鹤雪回神,唤他。“你怎的突然来了?”
“本王不能来?”沈卿尘头一回对她说话这般冲,话音将落,见她面色稍滞,也意识到不妥,将语调放平。“傅公子春闱高中,才学过人,本王不请自来,傅公子,不至动怒吧?”
傅妄干巴巴地笑了:“不动怒,傅某怎敢冒犯殿下?殿下能来,是傅某的荣幸。”
沈卿尘稍颔首,并未再客套,径直在江鹤雪与傅妄中间落座。
“傅公子,您要的乐师,奴家给您亲自带上来……”房门关了一瞬又被满面笑容的老鸨推开来。“诶,这是……?”
沈卿尘立时将江鹤雪的幕篱拉严,护入怀中。
“是傅某的友人。”傅妄只得道。
老鸨留了乐师便退下,江鹤雪这才想从沈卿尘怀中探出头,方动了动,又被他压回。
沈卿尘冷眸瞥向两排琴师。
同图册上一样,戴着面纱,赤着双足,赤露的上半身披着各式各样的链条,金的丶银的丶缀南珠的丶缀琉璃的……
手中抱的乐器也各式各样,拿胡琴的丶竹笛的丶琵琶的……
当真是新鲜有趣,是与他不同。
沈卿尘一个个扫过,目光愈来愈冷,琴师个个低垂下头,噤若寒蝉。
“转过去。”他寒声命令。“面壁。”
两排琴师都就位了,他才淡声:“傅公子学富五车,预祝殿试进士及第,金榜题名。”
“本王与王妃要事缠身,失陪,傅公子见谅。”
他话毕,将怀中江鹤雪打横一抱,再未分傅妄一眼,阔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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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来吧,夫君。”踏出醉乐居,江鹤雪才轻声。“街上人多,不妥。”
沈卿尘抿了下唇,却又未开口,只依言将她放下了,与她紧紧牵住手。
走出几步,江鹤雪晃了晃他的手。
沈卿尘无声望向她。她已摘了幕篱,露出一双清亮的凤眸,眼色柔软无辜。
只消一眼,他方才的躁怒尽数成了委屈。
她愈是这般看他,他愈是委屈,酸涩的情绪在胸腔横冲直撞,如何都压不下。
能压下咄咄逼人丶失礼鲁莽的质问,已是他勉力克制的结果。
“回家。”沈卿尘错开视线,语调冷硬得几近命令,牵过追雪,利落地翻身上马,又向下一伸臂,将她也抱在身前。
缰绳被他一拉,追雪得令疾驰。
晚冬的冷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呼啸而过,江鹤雪被迎面而来的一阵冲得呛咳出声。
沈卿尘手臂紧箍着她的腰,扯了狐裘将她护严,又给她放下幕篱,自觉放慢了速度。
“昭华!”江鹤雪唤他,嗓音化在风里。
沈卿尘不应,一路走着小道,没一刻钟便绕回了王府,抱她下马回屋。
“夫君,卿卿。”甫一进了内殿,江鹤雪便扯了幕篱。“放我下来。”
沈卿尘又向前走了两步,将她放在躺椅上,撑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