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事务繁多,我再得闲时,便听闻你已与镇北侯离京了。”他缓声道。“再见面便是在凉州了。”
“那我当时去寻你要早膳时,你是如何想我的?”江鹤雪又回到最伊始的话题。
沈卿尘望她一眼,她会意:“我也说。”
“觉着你和幼时一般无二。”他斟酌着措辞道。“有点奇怪。但不惹人生厌。”
眼睛有点漂亮,笑起来也有点漂亮。他没有说。
江鹤雪若有所思地偏偏头:“就只是不惹人生厌?”
“你呢?”沈卿尘不答反问。
他视线认真地望着她,江鹤雪忽而有点面热,轻咳了声,不自在地偏过头,留给他微红的耳珠。
“……我那时觉着,你好漂亮呀。”静了片刻,她诚实地回答他。“像九重天的小神仙。”
沈卿尘忍俊不禁,倾身将她抱住。
江鹤雪又转回头,对上他带笑的眼眸,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与他闹作一团。
闹到顺叔叩门来送茶,才彼此松开。
“我等下要收拾我的房间,你也去你当时那个院落瞧瞧,兴许江涛留下了些物什。”她用着茶道。
沈卿尘颔首应下,用过茶便各自去了。
江鹤雪推门进入她少时的闺房。
同她所想无二,江涛留下的物什极少,自她“病逝”後,旧时他为保全自己颜面而置办给嫡女的华服首饰已全然不见踪影,只留着陈旧的木榻丶桌案和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而赫连婉的物什便更是寻不见了。
但江鹤雪回来也并不是为了要多追思她的少女时期,踏出门,问顺叔:“这些年信箱中的信,可都还留着?”
顺叔点头,不一会儿便为她捧来了一只木匣:“这些皆是大小姐离府後寄予您的信。”
那段时日只有沈卿尘会给她寄信,可江鹤雪未曾料想,打开木匣,却是极厚的一摞。
可她被赶出镇北侯府距离他来凉州,得知她的死讯,尚不足一年。
江鹤雪向顺叔道了谢,捧着木匣回屋,自上向下,逐张拆开来看。
从十六年年末他离开镇北侯府回京贺岁,到十七年冬日他来寻她。
头一封是他将至京都时写来的。
“见字如晤。年节将至,我已返京,年後南下游学,若有回信,便寄来恒安王府。”
他不善闲谈,信上也未曾写什麽闲话,只同她粗略写了异邦来京的盛景。
信笺的尾端却夹了朵已干枯的水金凤。
“东归进贡的国宝水金凤,宜染蔻丹,见之新奇,与你同享。”
可再後她拆开的每一封信,末尾都有一朵干枯的花。
江鹤雪笑着次第翻过信件,可视线触及底部,却倏尔僵住。
木匣的底部是一封赤金的婚书。
她指尖微颤着取出,翻开扉页。
那是沈卿尘写给她的婚书。
落款是永嘉十七年,丑月廿二。
她及笄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