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世界是上下翻转的。她被倒吊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视线里有五双战术靴和一双鳄鱼皮鞋。
阳光穿过房间高处积满灰尘的窗户,直射着她爬满红血丝的眼睛。
穿着鳄鱼皮鞋的人上前一步,走进了阳光里。阳光照在他手里的金属链鞭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r认识这种链鞭。
一根皮套里延伸出十二根金属链条,每根链条上又缀着十二片薄薄的金属叶片。抖动的时候金属叶片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如同风铃一般的响声。
这种链鞭让r觉得生活既可笑又可怕——在阿里米尔南部,有一群人,坚信他们应当为亚当偷食禁果的行为负责,亚当的罪责是他们应该主动背负的原罪。于是他们跪在神前,用这种金属链鞭不停地鞭打自己的后背。他们坚信只有通过这种苦行,这种“切破实践”,才能赎清自己的身上的“原罪”。
当闪着光的,能发出清脆的像是风铃一般声响的链鞭被高高举起,又重重落在她的后背上时,r清楚地知道,这条链鞭对面前的人来说只是工具,而非拿来洗清“原罪”的圣物。
“四十八个小时,”男人绕着她,一圈一圈地走,“在铁盒子里呆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他们却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链鞭在男人手里哗啦啦地响动着,火辣辣的痛感再次从背后传来,她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她甚至能感受到血从绽开的皮肤里被重力拖拽着缓缓向下流淌。
“你究竟是什么?”男人抬起手,摸着她腰后的六芒星纹身,“这个纹身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r没有做声。
男人轻笑了几声,链鞭清脆的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是后背近乎让她感到麻木的疼痛。
“你能学会保持沉默,就也能学会开口说话。我想,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男人又笑了几声,晃动着手里的链鞭,踱步到了r的身后,链鞭清脆的声音传来。
r吃痛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和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是加了消音器的枪口发出的密集的嗒嗒声。
一个全副武装的突击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周围的人尽数倒地。
突击者抽出单刃刀,割断了捆绑她的绳子。r的身体发麻,无力支撑直面,几乎是跌进了突击者的怀里。安全绳绕在了她的身上。
“抱紧我。”
面罩下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们抱在一起,握紧向上收缩的绳子,穿过玻璃窗,跳上了屋顶。
一架直升机从远处飞过来,她们又一起跳上了升降梯,进入了机舱。
地面传来的枪声不断,直升机上的机枪手对着地面横扫而过。
r半躺在机舱里,转头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地面,看着被子弹激起的尘土,陷入了恍惚当中。
海上城堡
女人坐在机舱里,脱下沉甸甸的防弹衣丢在了地上。
“谢谢你。”r看着女人说。
女人扬起嘴角笑了笑,脱下了自己的战斗服,起身盖在了她的身上,“休息一下吧,我们还要飞一段时间。”
r留意到了女人的左手中指上的铜制指环,女人用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开了。
战斗服上残留着女人的体温,r在机舱的噪音和温暖的包裹当中陷入了似睡非睡的空白。
天色渐暗,直升机即将降落的提示音响起,r睁开眼,窗外是看不到边际的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
直升机落地,机舱门被打开。
“r小姐。”机舱外传来一个声音,她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等在机舱外。
刚才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摸了摸身上的战斗服,撑着胳膊想要起身。
几个医疗人员跳上了机舱,围在了她身边。她被抬上了一个担架。离开机舱,沿着走廊前进了一会儿,然后就进到了船舱内。
她被推进了一个发着白光的房间,空气中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医生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在察觉到针头扎进自己的身体之前,她就已经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她发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手上插着输液针。
阳光透过窄小的窗帘照进房间,空气中的咸湿味道让她知道自己此刻仍在海上。
她坐起身,拔掉输液针,双脚踩在了地毯上。
她的脚有些发软。
她扶着墙,慢慢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窄小的窗帘,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发着刺眼阳光的太阳挂在天际。
敲门声传来,r走到门口,拉开了一道门缝。门外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r记得他,在直升机刚刚降落在停机坪上时,这个男人就等在机舱外。
“r小姐,很高兴看到您已经醒来了,我受命来告诉您半个小时以后用餐。房间里的衣服是为您准备的,半个小时以后我会来接您。”
r点点头,合上了门。
r回过头,看到了桌上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五彩缤纷的鲜花。她走到鲜花旁边,低下头,在花蕊上深吸了一口。
艳丽的颜色和芳香的气味,对她来说无疑是奢侈品。
房间的正中间摆着一个木质衣架,衣架上挂满了衣服。她随手翻着上面的衣服,从礼裙到战斗服,还有皮衣和牛仔裤,几乎是穷尽了她的想象。
她的余光看到了镜子里被浅蓝色手术服包裹的自己,她站在镜子面前,脱掉手术服,看着裹满了白色绷带的身体。
她想起了那个阴暗潮湿的铁皮盒子,想起了发着叮铃铃响声的金属链鞭。她不禁颤抖了几下,抱紧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