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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第1页）

立冬

只一瞬，紧紧攥着的拳头莫名松开了，手心里被掐出的深深指印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觉到一股酥麻从指尖蔓延开来，蔓延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将人尽数淹没，无法自拔。

“不过今日同你说这些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为宿家翻案是我的事，你不必在我和沈家人之间非做个取舍，就当没听见，只是我也不可能放任沈平昌之流逍遥法外，必要将他绳之以法。”

“但你放心，到时我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去，等到沈家倒台，你若怨我，我便离你远远的，绝不纠缠······”

“宿溪。”沈耘秋忽地出声，打断了少女绞着衣袖惶然不安的自言自语，“我可以帮你。”

“你说什麽？”

宿溪一时惊异，腾地站起身看向少年分外坚定的眸子。

“沈家人于我，不过陌路，说是仇人也不为过。”沈耘秋说着，看向角落里紧紧系着的布兜，“若你需要我做什麽，我会帮你，不论是出庭作证还是别的什麽，甚至若你想要杀了沈平昌，我也可以做你手里的刀。毕竟我这一条残命还能再发挥一点作用，也算是值得了。”

“你说什麽呢沈耘秋！”宿溪忽地心里发酸，再次想起前世沈耘秋主动为她担下杀人罪责人头落地之事。原来，他那时竟是这麽想的。

“别乱说，那老婆婆不是能治好你的病吗？快点摸木头！”

忽地，一只手被抓着放在檀木桌角上，沈耘秋不禁失笑，终究还是不忍告诉她真相。

“好好好，我不瞎说。但你若有何事可别再自己冒险了，我若不便，记得让银针陪着。”

“放心吧，证据都找齐了，没什麽需要你操心的了。”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宿溪伸出四根手指发誓，这才瞧见少年憔悴的脸上又久违地绽开笑容。

须臾，下了一早上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雨过天晴，隐在云层里的日头终于探出头，顺着窗缝打下一片亮闪闪的影子。被碳炉烘烤许久的夹袄已经干透，上面带着烟气，还夹杂着几丝太阳的味道。

宿溪披上夹袄，又将沈耘秋的夹袄给他套上，到楼下付了银子，便推着轮椅背着布兜慢悠悠踱回了沈府西苑。

-

翌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只是最後一场秋雨下过後，天气更冷更干，恰逢立冬，秋天算是真的结束了。对青州城中百姓来说，一过立冬，便意味着三不五时落雪积雪，天寒地冻，要过长达近半载的寒冷日子。是以此秋冬交接之时，青州城家家户户皆食饺子，更有“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说法。

沈府西苑，一夜之间天气又冷了不少，沈耘秋一早换上了冬季最冷时穿的裘皮大氅，坐在屋门口抱着汤婆子，看着院中穿了两层夹袄裹得像一颗皮球的少女拿着大扫帚沿墙根清扫落叶。

看了会儿，又擡头看看头顶上已经只剩枯枝的梧桐树，他想，这该是今年最後一次清扫落叶了。

“小溪，冷的话就别扫了，这点儿活留给银针干不行麽？”

闻言，宿溪搓搓冻红的手，边扫边答，“你当真是个黑心奴隶主！银针一大早去买猪肉大葱了，说要给你包饺子，要是叫他听见，指不定又得偷偷哭鼻子了！”

“那不如你把我这裘皮大氅拿去穿？”

“得了吧，这种华而不实的衣裳，就只有你们这些不干活的人才穿！不暖和又碍事，我可不穿！”

宿溪将落叶扫到犄角旮旯里用笤帚压着，拍拍手上的灰，擡眼便见西苑拱门处那个好久没见的家丁又提着食盒来了。正奇怪，却见家丁一把将食盒跺在地上，像是生怕沾染上分毫似的。

“小少爷，今日立冬，夫人让小的给你带份儿饺子来。”

林氏送的？

宿溪刚要上前拿，沈耘秋那分外幽怨的声音便从身後传来。

“滚。”顿了顿，他又说，“连这东西一起带走。”

“是。”

小厮抱拳，提起食盒便离开，似乎早料到了这结果似的。良久，见小厮走远，宿溪知道沈耘秋这是为着自己的事想要彻底跟沈家人划清界限，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推起轮椅便回了屋子。

沈府正院主屋，林氏坐在屋中饮茶，手里抱着个包了金粉绣布的汤婆子，脚边放着没有半点烟气的银丝炭，炭火烧的旺，整个屋中都是暖融融的，全然不像寒冷冬日。

正翻看着手中话本，门外小厮忽地敲门，林氏起身开门，见方才去送饺子的家丁又返了回来，手里提着原封不动的食盒。

“夫人，小少爷不要，把小的赶回来了。”

林氏眉头轻蹙，有些不悦地接过食盒：“罢了，他既不稀罕，我也没必要再去自讨没趣。”

小厮依言告退，林氏正要关门，耳畔却忽地传来笃笃马蹄声，擡头看去，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前，立马有门口小厮匆匆来报：“夫人，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闻言，林氏大喜过望，急忙吩咐小厮：“快去，叫厨房端饺子和甜汤来，为老爷和大少爷接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