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风
“沈耘秋,你别哭了,你一哭,弄得我也想哭。”
宿溪说着,强压下眼角酸涩,从怀中掏出帕子递到沈耘秋手上,
“要不这样,我去给你买点儿芙蓉冰糕吃?吃点甜的心情能好些。”
“不吃。”
沈耘秋瓮声瓮气果断拒绝,宿溪也不恼,又歪着头看过去,“那猪肘子呢?福玉楼的猪肘子也可好吃了······”
“不吃。”
“那糖葫芦?芝麻饼?水煎包?牛肉丸?还是肉夹馍,糖醋鱼?”
“都不吃。”
“那你想吃什麽?”宿溪轻声细语,像是哄孩子似的,“今日有什麽要求你尽管提,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我也飞上去给你摘下来。”
话落,少年终于转过头牵起嘴角,只是那笑容看着苦涩极了,简直比哭还难看。
“小溪,我不要你为我摘天上的星星。”沈耘秋一开口,又忍不住开始哽咽,“小溪,我不想留在沈家了,你带我走好吗?你带我离开,去哪儿都行,好不好?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人留在这里?”
听着少年被哭声掩盖越来越听不分明的话语,宿溪终于再也忍不住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站起身,一把将哭的泣不成声的沈耘秋搂进怀里,像从前许多次那样,轻轻抚着少年的发顶。
只是这一次,她抱得格外紧,几乎要把人嵌进身体里。
“沈耘秋,你放心,後日便是十月三十了,我去找过窦伯伯後我们便离开,去京城,敲登闻鼓鸣冤,让这些伤害你的人丶伤害宿家的人付出代价,之後我们就不回来了,去看遍山川,游遍江河,我一直一直陪着你,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沈耘秋不想说话,被这麽当孩子似的哄着,在她面前如此狼狈不堪,他只觉得跌份儿极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意外的是,少女温热的怀抱似乎叫人分外安心,不消多时,心头压抑难以消解的悲伤痛苦便不知所踪,只是困极了,困得眼皮打颤,几乎睁不开。
沈耘秋不知这是否是那药丸的作用,只是竭力支撑着神思,趁着清醒时,开口回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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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晌午,骄阳如火,空气里却是干冷得厉害,就连屋子里的炭火都似乎被冷气吞噬,一点儿察觉不到暖意。
和沈耘秋与银针用过午膳,宿溪将一早准备好的食盒提上,打开门走在前头,银针也在後面亦步亦趋跟着,见宿溪在西苑门口停下,银针也跟着停住脚步,环住双臂冷得打了个哆嗦。
“小溪,你这大中午的究竟是要到哪儿去啊?少爷非要俺跟着,俺盘子还没收呢。”
“要紧事,去青州狱看一个故友,到时你不必进去,在外头等着就好。”
“青州狱!”银针惊呼出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那俺还是不进去了,俺娘说俺八字太弱,进那种地方会做噩梦的。”
闻言,宿溪不禁想笑,一擡眼,却见喜禾已经从野竹林那头小跑过来,额上洇着一层细汗,显得整个人白里透红,活像个瓷娃娃。
“小溪,我来了,咱们快些,我是趁着午休时间偷跑出来的!”
喜禾停下,气喘吁吁道,一转头,见一旁的瘦高个子男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脸,那黝黑的两颊上霎时染上一抹不正常的高原红。
“小溪,这是······”
“哎呀,这不重要,咱们快走就是了。”
喜禾指指银针,宿溪却一把挽过喜禾的手臂,快步走进西苑推开角门出了沈府。
“怎麽不重要了!”後面,银针急匆匆追了上去,“小溪,你快给人介绍介绍,实在不行俺自己介绍,俺叫银针,是小少爷的厨子,哦不,是侍卫······”
沈府西苑离青州狱不远,当年沈平昌择地建府也正有此考虑,宿溪和喜禾匆匆赶去,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至青州狱前。
青州狱建成已有数十年,历经几任知州,看着不过是一处卡在两边林木中的石门,却是森冷阴寒,周边商铺皆隔着数十米开外,生怕被沾染了不祥之气。
门前,银针早躲在林木後头不敢靠近,宿溪和喜禾同狱门口两个守卫官兵说明来意後,又象征性塞了点儿银子,狱卒这才不情不愿地允了进门。
跟着个矮小敦实的狱卒一路拐过回廊,进了通向地下的阶梯,宿溪注意到喜禾挽着自己手臂的胳臂微微发颤,就连脸色也紧张地发白,遂安抚似地拍拍她冰凉的手背,开始仔细打量起这狱中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