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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骸(第1页)

残骸

杂志封面带来的短暂涟漪很快平息,艺术圈的关注如同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零星的火花,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内心激起了更持久的波动。它并非虚荣的满足,而是一种确证——我选择的路径,发出的声音,能被一个更广阔的语境接收并産生回应。这感觉,像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终于看到远处另一盏灯的微光。

《编码·残骸》系列完成後,我没有立刻投入新的大规模创作。而是将它们妥善存放,允许自己和它们之间拉开一段距离,进行冷静的审视。同时,我花了更多时间在基金会上。林助理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激励,处理申请时,除了固有的风险评估,开始更多地与我探讨作品背後的观念和潜力。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丶基于共同判断的默契。

一个申请者的项目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那是一位来自偏远地区的年轻女孩,提案是用家乡即将被拆除的百年老屋的砖瓦丶木料,结合当地传统的编织工艺,创作一系列关于“消失的记忆”的装置。她的文字质朴却充满力量,附上的草图虽然稚嫩,但能感受到一种与土地紧密相连的真诚。

评审会上,有人质疑其技术可行性和展示效果,认为过于“土气”,缺乏当代性。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斑驳的砖瓦照片和粗糙的编织纹样,忽然想起了奥列格在战火废墟前的雕塑,想起了周禹画的那盆笨拙的绿萝。

“当代性不是贴在表面的标签。”我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是血液里的东西。这个项目打动我的,正是这种快要被‘现代’吞没的丶土地里长出来的记忆。技术可以支持,观念需要保护。我建议通过。”

最终,项目获得了支持。女孩发来的感谢邮件里,夹杂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句子和无数个感叹号。我看着邮件,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一双因为梦想被点亮而闪闪发光的眼睛。

这种间接参与他人生命绽放的感觉,奇妙地滋养着我的创作灵魂。

期间,陈洄的身体似乎稳定下来,邮件恢复了以往的频率和风格,大多是冷冰冰的技术资料分享或行业动态,绝口不提之前的病况和那尊雕塑。我们默契地维持着那种基于智力尊重和某种古怪信任的连接。偶尔,她会对我发去的某些新作构思,回复一句极其尖刻但往往一针见血的批评,比如:「这个结构受力点愚蠢得像试图用筷子支撑大象。」

我通常会对着屏幕苦笑,然後老老实实回去修改草图。

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充实而平稳的节奏。直到一个周六的下午,我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高中时的班长,一个热情依旧丶如今在某大型企业做中层的男人。电话里,他声音洪亮地宣布要组织一场高中同学聚会。

“宸之!你可必须得来啊!大家都多少年没见了!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杂志上都看到了!给咱班长长脸!”他语气兴奋,不容拒绝。

我握着电话,一时语塞。高中同学聚会?那个充斥着青涩丶尴尬丶以及……无数与周禹相关记忆的场合?还有那个……李薇?

本能地想拒绝。但班长接下来的话堵住了我的口:“放心!我问过了,李薇不来!她好像最近挺低调的,联系不上。你就别找借口了!”

犹豫再三,一种复杂的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我想看看,那些模糊在青春光影里的面孔,如今变成了什麽模样。也想看看,自己能否平静地重返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聚会地点定在一家高档酒店的中餐厅。包间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我到的稍晚,推门进去的瞬间,喧闹声有片刻的停滞,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有好奇,有惊讶,有打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牛仔裤,与周围不少西装革履丶珠光宝气的同学形成了对比。班长热情地迎上来,用力拍着我的肩膀,把我引到主桌。寒暄,敬酒,交换近况。话题不可避免地围绕事业丶家庭丶孩子展开。我尽量简短地回答关于“艺术家”生活的询问,将话题引向他人。

目光偶尔会扫过全场,那些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面孔,大多被岁月和社会打磨得圆滑世故。他们谈论着股票丶房价丶学区房,偶尔提及某个同学离婚了丶某个同学发财了丶某个同学移民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中年式的丶精于计算的疲惫感。

我安静地听着,像个局外人般观察。心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淡淡的疏离。这里的热闹和成功学,与我工作室里的铁锈和孤独,仿佛是两个平行世界。

直到一个坐在角落丶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端起酒杯,走到我面前。他叫王锐,高中时是班里有名的书呆子,成绩很好但内向得近乎透明。现在他看起来依旧有些拘谨,戴着厚厚的眼镜,身上有股实验室的味道。

“张宸之,”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我看了你的杂志。那组《编码·残骸》,很好。”

我有些意外,举起杯与他碰了一下:“谢谢。你现在做什麽?”

“我?搞科研的,材料学。”他笑了笑,有些腼腆,“所以看到你的作品,觉得特别……亲切。那种试图在无序中寻找秩序,又保留无序本身力量的感觉,很像我们做基础研究时面对的课题。”

我们聊了起来。避开喧闹的人群,聊材料特性,聊结构力学,聊艺术与科学之间那种微妙而迷人的交界地带。他说话逻辑清晰,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眼神里闪烁着纯粹智识上的兴趣。

那一刻,我仿佛在这场充满世俗气息的聚会里,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透气的孤岛。

聚会散场时,已是深夜。大家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聚”,尽管彼此心知肚明,下一次不知是何年何月。王锐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

“以後有机会,可以聊聊。也许……有些材料方面的想法,可以合作。”他认真地说。

“好。”我点点头。

站在酒店门口,晚风吹散了些许酒意。我看着同学们各自上车离去,奔向各自或真实或僞装的生活。

回到空旷的工作室,脱下沾染了烟酒气的外套。寂静瞬间包裹上来,却不再令人窒息。

我走到那尊陈洄送的雕塑前,手指拂过冰冷的曲面。

然後,我走到工作台前,铺开一张纸。

没有画具体的形象。

只是用最硬的铅笔,画下一条绝对笔直的线。

然後,在旁边,画下一片混乱的丶交错的痕迹。

最後,在两者之间,画下一个问号。

不是困惑的问号。

而是探索的问号。

我知道,下一段旅程,

关于秩序与混沌,

理性与直觉,

科学与艺术,

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

我不再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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