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会停下笔,偷偷看一眼专注写字的周禹,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柔和得像一幅画,睫毛垂下,嘴角微微抿起,十分认真。
我感到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充斥在胸腔里,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黑板报完成的时候,天边已经铺满了绚丽的晚霞。
“大功告成!”他退後几步,满意地看着我们的劳动成果,“张宸之,真的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肯定要弄到很晚。”
“没关系,挺有意思的。”我看着色彩斑斓的黑板,心里想的却是,这是自己和他共同完成的作品。
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校园里已经没什麽人了。
晚风拂面,带着凉爽的秋意。
“我请你喝奶茶吧!”周禹说,“算是答谢!”
学校门口就有一家颇受学生欢迎的奶茶店。我们并排站着,看着菜单。
我要了最普通的半糖柠檬水,周禹则纠结了一会儿,点了一杯绿茶,三分糖,去冰。
“记住啦,”我忽然说,转头向他抿出个笑脸“你喝奶茶喜欢三分糖,去冰。”
周禹愣了一下,接过奶茶时,耳朵尖微微泛红,小声说了句:“嗯。”
捧着冰凉的柠檬茶,沿着栽满梧桐树的人行道慢慢走着。
吸管戳破塑料封膜的声音,啜饮茶的声音,偶尔经过的车声,都让沉默变得不那麽尴尬,反而有种朦胧的暧昧。
我们聊起刚刚过去的军训,吐槽教官的严厉,分享被晒黑的糗事,说起军训晚会上的精彩节目。
他告诉我那个女同学叫李薇,是来问他发小兼姐姐陈洄喜欢什麽。
话题像藤蔓一样自然延伸,从初中趣事到喜欢的音乐丶电影,对未来的模糊想象……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发现,自己和周禹之间有太多意想不到的共同点。他们都喜欢一个冷门的独立乐队,都爱看科幻小说,甚至都对学校後门那家煎饼果子的口味评价一致。每一次的“我也是!”都像一次小小的雀跃,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就在一个路口,周禹指着另一边:“我家往这边走了。”我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舍,这美好的下午像一场梦,即将醒来。
“那…周一见?”他看着我。“周一见。”我点点头。
周禹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小跑回来,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塞进我手里。
“这个…给你。今天真的谢谢你啦!”说完,他不等我反应,转身快步走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我低头摊开手心,那是一小包独立包装的抹茶味饼干,包装很精致。
他认得这个牌子,他偷偷带来学校的,刚才喝奶茶时从包里拿出来吃过一小块的,还说很好吃。
我握着那包还带着他体温的饼干,站在傍晚的车水马龙边,心里像炸开了一朵甜滋滋的烟花。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将那块小小的丶绿色的饼干放进嘴里,抹茶微苦的清香和浓郁的甜味瞬间弥漫开来——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点心。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迅速变得熟稔起来。
从偶尔的走廊交谈,发展到每天课间都会挤出短短的时间交谈;从食堂的“偶遇”到一起约着地方吃午饭,还会互相分享各自偷偷带来的水果;自习时,我们会用作业本最後一页的空白传纸条,托相熟的同学在座位之间传递,上面写着“数学最後一道大题答案是多少?”或者“今天周五,放学一起走吗?”,有时甚至只是一幅随手画下的搞笑涂鸦。
我的物理笔记记得格外工整详细,因为常常要“借”给周禹参考。周禹则会把他漂亮的英语笔记分享给他。
我们成了彼此学习上心照不宣的“合作夥伴”。
青春期的感情就是这样,一旦破土,便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纯粹而热烈。
我们沉浸在发现彼此和靠近彼此的快乐中,一个眼神的交汇就能让心跳漏拍,一次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就能让脸颊发烧一整天。
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丶心照不宣的默契丶暗藏欢喜的互动,构成了高一上学期最初也是最甜蜜的序章。
我们周五开始更多地一起回家,虽然并不完全同路,但我总是坚持先送他到离他家不远的路口。
那段十五分钟的路程,是一周中最期待的时光。
我们会分享一周的趣事,抱怨考试的艰难,讨论看过的书和电影,有时只是安静地并肩走着,感受着秋日傍晚恰到好处的风和身边人的存在。
我知道了周禹从小怕黑,知道了他吃鱼会被细刺卡到,也知道了他的悲惨遭遇。
周禹也知道了我喜欢收集各种奇怪的小东西,知道了我一紧张话反而会变多,知道了我的生日在十二月,比他还小一点。
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
是周禹想看的文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