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云瞥了她一眼:“走之前把高考志愿给我报好了。”
“看看这些,昨天妈妈特地找宋阿姨商量一晚上给你挑的学校,宋阿姨带过好几届高三,报志愿这事最有经验了。”
“咱们先冲最顶尖的政法大学,冲不上去还有这个保底,就是离家远点。”
成绩下来以後,陶舒然一直没主动说填报志愿的事情。
赵晏云多少知道点自家女儿的温吞性格,也晓得她有点不乐意。
但小孩子懂什麽道理?
她筷子一放,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今晚要是没什麽事,你就把房间电脑开下来志愿报了。”
陶舒然鼓起勇气说:“妈妈,我想留在抚庆。”
“还想读文物修复。”
“什麽?”赵晏云紧紧皱眉,“你知道什麽叫文物修复吗?你知道这个专业有多难找工作吗?你什麽都不懂,就要凭着一腔热爱吗?”
也许在赵晏云这样成熟的大人眼中,她只空凭热爱莽撞的无知小孩。
但在陶舒然这个年纪里,热爱无敌。
她想起那天梁远京带她去参观博物馆时候的场景了,她惊叹于每一件文物的巧夺天工。
而他告诉她,这些文物前身或是不成形的碎片,或是缺胳膊少腿的器具。
而修复的力量将它们拼凑,还原出历史的真实模样,修复师的手,就拥有跨越千年山河的力量。
即使到今天,陶舒然仍然无法忘却驾驶舱玻璃倒映的少年的眼睛。
明亮,闪耀,带着一切向前冲的纯粹少年气。
仅仅只是喜欢他,就好像给她带来了一切拼搏的勇气。
这也许就是喜欢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的好处。
陶舒然还记得那天飞机飞至万米高空,梁远京领着她看云层起伏,高楼如棋,他低沉的嗓音悄然引领她。
“最终,你的爱会踏过积雪消融,将亘古冰山融为烈焰,我们能冲上云霄,登上天际,你看,这就是热爱的力量。”
她想要和他拥有同等的力量。
陶舒然深吸一口气,再度擡头,目光直视赵晏云。
吐字清晰,一字一句道,“我喜欢文物修复,所以我想要学。”
“我绝对不会同意。”
赵晏云冷声道:“这几天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好好在家里反省清楚!”
高考出成绩後的喜悦荡然无存。
陶舒然撑着下巴靠在窗台边,一上午都没有出过房间门。
後来陶鸿风喊她出来吃午饭她也没有应,赵晏云脾气上来了,骂她有骨气就一直不要吃饭。
其实陶舒然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她觉得转学以後自己被遇到梁远京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其实青春本来就是欢喜与悲伤的交织体,和年少相对应的,是对一切事物难以掌控的无能为力。
7月一到,抚庆正式进入梅雨季。
天滴滴答答的又落起了小雨。
陶舒然闷烦着心情,低头给好友发去消息,告知她自己可能去不了莲都了。
具体原因她没明说,只是让他们好好玩。
谁知道过了半小时,她房间里的窗户嘎吱嘎吱响,像是被风吹的合不拢一般。
这是个老招式了。
陶舒然一把推开窗,低头向外望,果然看见大家都站在楼底下。
网络上流传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人群中,大家都只能第一眼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人。
陶舒然一眼就看见了梁远京。
他站在最远的地方,微微低着头,黑发湿着,雨下得不算太大,他懒得打伞,一双漆黑的眼眸洗涤後像黑曜石一样闪亮。
此刻正擡着头,目光落在她脸上。